东暖阁的雕花门半掩着,久延欢侧耳倾听门内动静。莫施熠靠在她肩头喘息,体温高得吓人。从百花巷到帅府这一路,他反复念叨着一组数字:三、七、二十一。
“第三排第七本,第二十一字。”久延欢突然领悟,“你父亲的书房密码?”
莫施熠微微点头。他失血过多,唇色苍白如纸,却仍坚持自己行走。两人贴着墙根摸到药柜前,久延欢按照提示抽出一本《本草纲目》,翻到第二十一页——“并蒂莲”词条旁批着蝇头小楷:“解快意散,须配离恨水”。
药柜突然咔哒一响,整个向右侧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久延欢刚扶莫施熠踏入,暗门就在身后闭合。甬道西壁嵌着夜明珠,微光下可见密密麻麻的刻字——全是《快意赋》的不同版本!
“父亲被软禁时...刻的。”莫施熠抚过那些字迹,“每版都有...细微差别...”
久延欢凑近观察,发现确实如此。第三行的“快”字时而舒展时而内敛,第五句的“意”字偶尔多出一点。这些差异绝非偶然,而是...
“密码诗!”她惊呼,“你父亲把解毒方藏在诗里!”
莫施熠靠墙坐下,虚弱地笑了:“久姑娘...果然家学渊源...”他示意久延欢继续往前,“尽头石室...有母亲留下的...”
话音未落,甬道深处传来石门开启的闷响。久延欢立刻熄了夜明珠,银针在手。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器拖地的刺耳声响。
“是...哑仆...”莫施熠按住她手腕,“推餐车的...铁链...”
果然,一个佝偻老人推着餐车出现,脖颈拴着铁链。他看到莫施熠时浑浊的双眼骤然,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支干枯的并蒂莲。
久延欢接过花,发现花茎上缠着细如发丝的金线。老人比划了几个手势,指向自己耳朵又指向上方——他在警告他们,头顶石室有人监听!
莫施熠强撑着站起,在老人掌心画了个符号。老人突然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推着餐车决绝地冲向甬道另一端。片刻后,远处传来巨响和惨叫声。
“他引爆了...厨房火药...”莫施熠声音哽咽着跪下朝发出响声的方向磕了头,“福爷爷,是从小...照顾我的...”
久延欢沉默地扶住他。两人来到甬道尽头,石室门锁竟是莲花形状的锁孔。她将并蒂莲插入旋转,石门应声而开。
室内景象让两人同时屏息——西壁挂满女子画像,或采药或抚琴,全是久延欢母亲明兰!中央石案上摆着水晶匣,内有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写着:“吾儿施熠亲启”。
莫施熠颤抖着拆信,泛黄的宣纸上是他父亲熟悉的笔迹:
“熠儿:
若见此信,说明明兰师妹的预言成真了。二十年前青江码头,她为救我等身中‘快意散’,临去前将毕生研究托付于我。并蒂莲生于南岭绝壁,需以‘离恨水’调和。明兰师妹与久明德兄皆死于叛徒之手,此人左手六指...”
信纸在这里被血迹浸透。久延欢翻过背面,发现一首残缺的诗:
“快意门前雪,
依稀旧年痕。
......
樱花照影来,
......”
她如遭雷击。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正是这几句!当时以为只是谵语,如今看来...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莫施熠抓起信塞入怀中:“他们发现密道了!”
两人从侧门逃出,迎面撞上熊熊火海。整个东暖阁陷入火海,热浪中隐约可见月影七郎站在对岸,正将火把扔向最后一座完好的建筑——藏书楼。
“胶片...”莫施熠咬牙,“B卷在藏书楼地窖!”
久延欢望向怀表——寅时三刻,距离“黑鹰计划”生效只剩九小时。火势太猛,正面突破绝无可能。她突然想起金箔地图上的标记:地下水道可通藏书楼!
“走这边!”她拽着莫施熠跳进荷花池。池底果然有条暗道,水流带着他们冲向未知的黑暗。莫施熠的伤口在冷水中又开始渗血,久延欢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被漩涡吞噬。
当两人湿淋淋地爬出水面时,头顶正是藏书楼的地板缝隙。久延欢撬开松动的地砖,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地窖里整面墙都是胶片显影照片,记录着“黑鹰计划”的完整内容:日本人将在明日正午接管津北所有港口!
莫施熠踉跄着走到角落的保险箱前,输入那组数字:三、七、二十一。箱门开启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城。最后一道机关被触发,地窖西壁开始渗水。
“拿上这个!”莫施熠将B卷胶片塞给她,“从后墙走,外面连着运河!”
久延欢没接:“要走一起走。”
“我得去阻止签字仪式...”莫施熠突然剧烈咳嗽,掌心全是黑血,“周参谋长...今早在市政厅...”
久延欢首接撕开他衣襟,将并蒂莲花瓣嚼碎敷在伤口上:“听着,要解‘快意散’需要离恨水,也就是...”
“情人泪。”莫施熠苦笑,“传说是真心相爱之人的眼泪...这种时候...”
话音未落,久延欢突然吻上他染血的唇。咸涩的血与泪交融,滴在并蒂莲心。恍惚间她想起母亲临终时的话:“快意门的毒...唯真情可解...”
地窖的水己漫到腰间。莫施熠震惊地抚过自己渐渐恢复血色的伤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久延欢别过脸去:“别多想,形势所迫。”
两人沉默地游出地窖,爬上运河堤岸。晨光中,津北城的轮廓渐渐清晰。钟楼的大火仍未熄灭,黑烟像一条巨龙盘踞在城市上空。
“分头行动。”莫施熠指向市政厅方向,“我去拖延签字,你带着证据去...”
“不。”久延欢打断他,从怀中取出半片金箔,“我们去找真正的‘离恨水’——你父亲诗中提到的‘快意门前雪’。”
莫施熠怔住:“那是...母亲生前栽的梅花,叫‘雪魄’...”
“”;我母亲的信里提过。”久延欢展开金箔对着阳光,隐藏的路线图渐渐显现,“雪魄梅的晨露,才是真正的解药。”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两人相视一笑。二十年前的恩怨,两代人的牺牲,所有谜题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快意门旧址,那株并蒂而生的雪魄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