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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声啼哭，邻家添丁
深冬，像是被冻透了的水晶球，小镇老家属区的青石板路结着薄霜，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林家小院的烟囱却倔强地冒着白烟，李素梅蜷在藤椅上，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成绺，紧紧贴在脸颊——她的宫缩己经断断续续疼了三个钟头。
“素梅，喝口红糖姜茶，攒点力气。”对门苏家的陈慧兰端着搪瓷缸进来，她比李素梅大两岁，肚子也微微隆起，却利落地系上蓝布围裙，“煤炉我挪里屋了，再冷也得让你暖和着。”
李素梅攥着帕子苦笑，指尖无意识地着藤椅边缘的毛刺：“慧兰，你说我这 belly（肚子）跟揣了只小老虎似的，咋还不出来？”话刚落，一阵剧痛袭来，她猛地抓住陈慧兰的手腕，指节泛出青白：“不行…疼得厉害！”
院子里，林建国和苏明远蹲在台阶上抽烟，火星子在暮色里一明一灭。林建国把烟蒂碾进冻土，声音发颤：“明远，你说…素梅这胎能是闺女不？”苏明远拍他肩膀，军大衣上的雪花簌簌掉落：“你都盼了十个月，男女都好，平安就成。”
话音未落，屋里传来李素梅的闷哼。两人瞬间弹起来，林建国连鞋都没提好，趿着棉拖就往屋里冲，撞得门框哐当响，棉拖在地上甩出个歪扭的轨迹。
镇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寒意，刺得人鼻尖发疼。林建国来回踱步，军大衣上的雪花化成水，在地面洇出深色的痕。苏明远递来根烟，火机咔哒响了三声才点着：“当年咱俩高考落榜，蹲火车站抽烟，不也这么慌？”
林建国吸了口烟，喉结滚动：“不一样…这是要当爹了。”他望着产房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见里面的挣扎与新生。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的门突然推开，护士抱着裹成茧的婴儿喊：“林建国家属！”林建国扔了烟就扑过去，护士笑着揭下口罩：“男孩，七斤二两，哭声可响了！”
他愣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不敢接——盼了十个月的闺女梦碎了，可指尖触到婴儿温热的脸蛋时，心却猛地软成一团。小家伙皱着眉，哭声像小兽般洪亮，林建国突然蹲下来抹眼睛：“这…这嗓门，以后指定能护着人。”
苏明远挤过来瞧，陈慧兰摸了摸孩子的脸：“这眉眼随了建国的俊，就是这性子…太皮！可惜我们家闺女要晚些来咯。”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藏着期待。
林建国忙道：“慧兰你这胎要是闺女，咱就…就定个娃娃亲！”话出口才觉唐突，挠着头傻笑，耳尖泛起红：“先让这小子学着疼人，以后好护着晚晚。”
苏明远踹他一脚，嘴角却扬着笑：“行啊，先看你家皮猴能不能考上大学，配不配得上我家晚晚。”
李素梅出院那天，陈慧兰炖了整整一锅鲫鱼汤，奶白的汤晃着油花，香得整条巷子都飘着鲜气。苏明远扛着新买的婴儿床往林家搬，楼梯转角碰见端着红鸡蛋的王阿姨，笑着塞了两把：“林家添丁，沾沾喜气！”
林建国给儿子取名“辰”，说辰时出生，又暗合“星辰”，盼他以后有出息。满月酒摆了三桌，院子里挤满人，李素梅抱着裹得像粽子的林辰，被陈慧兰逗笑：“你家小子这眼睛，随了建国的俊，就是这性子…太皮！”
话音未落，林辰突然挥着小拳头蹬腿，溅得陈慧兰衣襟上都是米汤，惹得众人哄笑。陈慧兰掏出个红布包，里头是对银铃铛：“给林辰的长命锁还没打，先拿铃铛凑数，等晚晚周岁，再换成对的。”
李素梅忙掏出林家祖传的银镯子塞给陈慧兰：“这是我奶奶传的，先给晚晚留着，盼她平平安安。”银镯子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把岁月的锁，提前拴住了两个孩子的缘分。
暮色漫过矮墙，两个摇篮并排摆在院子中央。林辰突然伸手抓住陈慧兰的衣角——他还不知道，这个挺着肚子的阿姨怀里，正孕育着他往后十年最牵挂的姑娘。
夜深了，林建国抱着林辰在廊下哄睡，李素梅揉着腰从里屋出来：“你说…咱和苏家这缘分，能延续到孩子辈不？”
林建国望着天，烟头的火星子明灭：“看这小子的造化吧…但今天这鲫鱼汤，是真甜。”他低头瞧着怀里的孩子，小家伙攥着拳头，像握着整个世界的勇气。
屋里，陈慧兰摸着肚子对苏明远道：“刚才林辰抓我衣角那劲，跟个小皮猴似的…以后要是真成了，可得管管他。”
苏明远笑着给她揉肩：“急什么，先把咱晚晚生下来再说。”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两张稚嫩的脸上，仿佛为这场跨越岁月的缘分，悄悄按下了快门。而此时的林辰还在摇篮里咿呀作响，浑然不知，自己人生的第一份牵挂，正藏在对门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里，慢慢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