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爬上展柜时,苏清棠发现黄铜台灯底座粘着张便签纸。
歪扭的铅笔字洇着茉莉花香:"谢谢你们让我住下"。
她冲上二楼推开木窗,巷子尽头的银杏树下只余半枚爪印,霜露浸湿的轮廓像枚小梅花。
"或许它交不起房租呢。"谢砚舟拎着豆浆油条晃进来,袖口还沾着昨夜的靛蓝星屑。
他顺手把热豆浆塞进苏清棠掌心,"金箔罐少了三分之二,但多了这个。"
半块樱花陶瓷片躺在他掌心,背面刻着1998.3.21——爷爷买下漫画馆的日子。
苏清棠用指腹着刻痕,突然拽过梯子爬向顶柜:"相册堆在西北角第二格对吧?"
泛黄的相册簌簌落灰时,林阿婆正好提着铝饭盒推门。"这盒胶卷我藏了西十年。"她颤巍巍抽出一张照片。
褪色的画面上,年轻时的爷爷正趴在门槛上勾线稿,脚边蜷着只红狐狸。
苏清棠差点碰翻盖碗——那狐狸尾巴尖缺了撮毛,和昨夜木雕分毫不差。
小橘嚼着油条挤过来:"我要把狐狸画进漫画日记!"她哗啦啦翻动空白素描本,突然呛出声:"这页洒过茶!"暗褐水渍晕开的纸面上,隐约露出用钢笔勾的网格线。
谢砚舟掏出口袋放大镜:"第九格画着狐狸蹲在屋顶......第十格标注'用金箔补满月缺口'......"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苏清棠攥住他手腕凑近看,分镜备注栏有行小字:"给小棠留的藏宝图要等樱花开满七回。"
"己经开过六次了。"苏清棠喉咙发紧。
去年春天巷口樱花树枯死时,周婶嚷嚷要换成法国梧桐。
修补相册的糨糊还没干透,谢砚舟突然起身关掉顶灯。
晨光斜照在刚复原的爷爷照片上,原先空白的漫画馆橱窗位置,竟显出团模糊的银光。
苏清棠抓起照片冲向临街橱窗——那个被海报遮了二十年的角落,此刻正落着片叶子形状的光斑。
"需要高像素扫描仪。"谢砚舟对着玻璃比划金箔罐,"或许该用修复古籍的透写台......"
玻璃门忽然被撞得叮当响。
周叔扛着折叠梯经过橱窗,脖子上挂的三台相机随脚步摇晃。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着点头致意,却在拐角处突然转身,举起镜头对准漫画馆斑驳的招牌。
苏清棠捏紧了兜里的樱花陶瓷片。
谢砚舟低头研磨着靛蓝色颜料,突然轻笑:"他上周找我借过古籍除尘器。"
(续写部分)
玻璃门上的风铃晃了三下。
周叔从帆布包里掏出折叠三脚架。
相机镜头掠过漫画馆橱窗上斑驳的《美少女战士》贴纸,定格在谢砚舟研磨靛蓝颜料的指尖。
苏清棠瞥见他背包侧袋露出的录像带标签——《银杏巷的最后一盏灯》。
"补光灯抬高十五度。"谢砚舟用镊子夹起半张虫蛀的画稿,"星屑反光会吃掉金箔纹路。"
周叔沉默着拧动螺丝。
摄像机红灯闪烁时,苏清棠突然按住谢砚舟手腕:"爷爷在分镜备注里藏了坐标。"她将樱花瓷片压在那团银光上,玻璃橱窗折射出北斗七星的虚线光点。
小橘的油条渣掉在刚拼好的分镜稿上。"第十一格!"她举着沾了豆浆的素描本冲过来,"狐狸尾巴扫过的地方有铅笔印!"
暮色漫进橱窗前,谢砚舟摊开那卷《清代星图抄本》。"金箔补月缺的技法,"他用羊毛刷拂去古籍残页上的灰尘,"和漫画网点纸原理相通。"
晚上九点十七分,周叔关掉了巷口路灯。
摄像机夜视模式下的漫画馆浮在靛蓝光晕里,玻璃上的星轨与古籍星图在镜头里交叠成双生螺旋。
苏清棠蹲在顶柜阴影里拼贴画稿,听见谢砚舟用美工刀裁宣纸的沙沙声。
"周婶上个月扔了七袋建筑废料。"谢砚舟忽然将热茶推到她手边,"周叔全捡回来分类了。"
最后一块分镜稿归位时,相纸背面的茶渍显出新线索。
狐狸尾巴卷着的毛笔尖指向橱窗外某处,月光在画面边缘洇开钢笔写的"1998"。
晨雾泛起灰蓝色时,苏清棠发现玻璃门下塞着牛皮信封。
火漆印图案是缺角的樱花,封口处黏着片氧化发黑的银箔。
谢砚舟用镊子夹起信封嗅了嗅:"除尘器滤网残留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