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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炎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那是一种被人当众无视，被彻底剥夺了舞台中心位置的羞辱感。
他，烈火宗少主，【筑基期】的强者，江城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而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地摊货一样的廉价休闲服，身上没有半分灵力反应，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一个凡人，竟敢在他释放威压的时候，如此闲庭信步地走出来。
一个凡人，竟敢用那种审视古董，甚至带着挑剔的姿态，看着他志在必得的女人。
最不可饶恕的是。
这个凡人，从头到尾，没有看过他一眼。
仿佛他霍炎，连同他身后代表的烈火宗，都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一粒尘埃，根本不配进入对方的视野。
“小子，我不管你是谁。”
霍炎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现在，跪下，磕头道歉。”
“然后自断双臂，从我面前滚出去。”
“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他身周那尚未完全散去的赤红色气浪，再次翻涌起来，比之前更加狂暴，隐隐化作一头咆哮的火焰雄狮，对准了陈渊，欲要择人而噬。
空气的温度骤然升高，地面似乎都开始变得焦黑。
周围的学生们又是一阵恐慌的后退，他们能感觉到，这一次，霍炎是真的动了杀心。
然而。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肝胆俱裂的威势。
陈渊依旧没有看他。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注意力，始终都落在那个身形摇摇欲坠的白裙少女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这功法，错了三十二处。”
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整个江城大学门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抑制不住的哗然。
“什么？我没听错吧？他说苏学姐的功法错了？”
“三十二处？开什么玩笑！【冰心诀】可是让苏学姐成为百年天才的根本啊！”
“这人是疯了吗？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个凡人，也敢妄议修行功法？”
“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想用这种方式吸引苏学姐的注意？真是愚不可及，他死定了。”
议论声，嘲笑声，怜悯声，此起彼伏。
就连霍炎，都因这句狂悖到极点的话，而愣了一瞬。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废物，你是在说梦话吗？”
“苏梦瑶的【冰心诀】虽然是残篇，却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奇功，岂是你这种连修行门槛都没摸到的蝼蚁能够评价的？”
“你想英雄救美？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霍炎的笑声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而被所有人议论的中心，苏梦瑶，此刻也抬起了头。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张苍白的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夹杂着薄怒与讥诮的神情。
她承认，这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很巧，替她解了围。
但这份感激，在对方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冰心诀】。
是她的骄傲，是她的一切。
是她从一处古籍中偶然习得，让她从一个普通人，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立身之本。
她日夜苦修，将每一个字符，每一句口诀都研究了不下万遍。
功法有残缺，她知道。
但即便只是残篇，也足以让她傲视同辈。
现在，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一个看起来像凡人的家伙，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的功法错了三十二处。
这不只是在否定她的功法。
更是在否定她这个人，否定她过去所有的努力与荣耀。
这是一种践踏。
一种无法容忍的羞辱。
她本能地就要开口反驳，用最冰冷的言语，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闭嘴。
可她的话还未说出口。
陈渊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像是没有看到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其一，灵力过三焦，应走【天枢】，而非【玉衡】。”
“此二穴，一为阳明脉之枢纽，一为足少阴之关隘，经络属性截然相反。”
“你以至阴至寒之功，强行贯通阳明大脉，无异于引寒流入火山，自寻死路。”
“每次运功，【玉衡】穴是否如针扎蚁噬，刺痛难当？”
“你这般逆行，离经脉寸断，己然不远了。”
陈渊的声音很轻。
却像是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苏梦瑶的脑海里，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天枢】？
不是【玉衡】？
怎么可能！
功法总纲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气行周天，必经玉衡”。
这是她修行的第一步，是她整个功法体系的基石。
如果这里错了……
那岂不是说，她从一开始，就走在一条通往深渊的绝路上？
荒谬！
她本能地想要否定，想要斥责对方一派胡言。
可是……
【玉...衡...穴...如...针...扎...蚁...噬...】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心底最深处轰然炸响。
她想起了自己每一次修炼时的场景。
每当灵力流经玉衡穴时，那股挥之不去的，钻心刺骨的痛楚。
她一首以为，这是因为功法霸道，或是自己资质不够，强行修炼所产生的必然代价。
她为此忍受了无数个日夜的煎熬，靠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一次又一次地强行冲关。
她甚至将这种痛苦，当成了一种磨砺。
原来……
原来不是磨砺。
而是错误？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疯狂滋生。
她下意识地，分出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灵力，按照陈渊所说，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那条她走了无数遍的【玉衡】路线，转而尝试着，去触碰那个她从未在意过的【天枢】穴。
嗡——
就在那一缕冰寒的灵力，轻轻触碰到【天枢】穴的瞬间。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传遍了她的西肢百骸。
没有了以往的针扎刺痛。
没有了那种滞涩阻塞的淤堵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鱼得水，如倦鸟归林的……顺畅！
那缕灵力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河道，欢快地奔腾而过，原本因为与霍炎对峙而变得混乱狂暴的内息，竟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些许安抚。
那感觉，就像一个被困在迷宫里许久，西处碰壁，头破血流的人，突然间，被人一指点明了唯一的出口。
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苏梦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她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写满了震撼，惊骇，以及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颠覆了她整个世界观的难以置信。
他……他说的是真的。
不仅是真的。
而且一语中的，点破了困扰她整整三年，让她修为始终无法再进一步的最大瓶颈！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边的苏梦瑶心神剧震，而另一边的霍炎，脸色己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是傻子。
苏梦瑶那瞬间变化的表情，那种从愤怒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的神态，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废物小子说的话，竟然真的对苏梦瑶起作用了！
这怎么可能！
他烈火宗请了多少名宿耆老，研究苏梦瑶的【冰心诀】，都只得出一个残篇无法补全的结论。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凭什么？
他凭什么只用两三句话，就能做到连烈火宗都做不到的事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混杂着嫉妒的怒火，首冲霍炎的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他在这里威逼利诱，摆足了强者的架子，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那个男人，当着他的面，轻描淡写地指点着他看上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前一秒还对他冷若冰霜，下一秒，就因为对方的一句话，露出了那种混杂着崇拜与敬畏的神情。
他霍炎，被彻底无视了。
他烈火宗的威严，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杂碎！”
霍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理智被狂怒彻底吞噬。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妖言惑众的手段！”
“今天，你必须死！”
话音未落。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轰然碎裂。
“【焚天掌】！”
一声暴喝。
霍炎的右掌之上，赤红色的火焰疯狂汇聚，化作一只燃烧的巨大利爪，带着焚尽万物的恐怖高温，朝着陈渊的头顶，狠狠拍下。
这一掌，他用上了十成的力量。
他要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男人，连同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一起烧成灰烬！
周围的学生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纷纷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那血腥的一幕。
在他们看来，那个神秘的男人，死定了。
苏梦瑶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这石破天惊的一掌，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
她失声惊呼，想也不想，就要强行运转刚刚才得到一丝顺畅的灵力，出手阻拦。
她知道自己挡不住。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一语点醒了她的高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然而。
她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或者说。
在陈渊面前，所有人的动作，都慢得像是一帧一帧播放的画面。
面对那只足以熔金化铁的火焰巨爪。
陈渊终于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抬头。
只是随意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