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母庙的血盐尚未扫净,玛尔墩的城砖己渗出腐臭。我用狼头刀撬开城门时,看见墙缝里嵌着半截人指——那是三天前饿死的斥候,指甲缝里还掐着未吃完的树皮。穆哈连的烟袋锅在门闩上磕了磕,锅灰落进血垢,突然爆出蓝火,火中浮着佟佳氏啃食马鞍的鬼影。
"粮窖空了七日。"佟佳氏的声音从箭楼飘来,她焦黑的左臂缠着新剥的人皮甲,甲纹里渗出的尸水在地上聚成狼头。她指尖捏着块烤骨,骨头上的油花滴在狼形疤上,竟烫出蜂窝状的孔洞——和三年前地火雷炸穿的汉匠颅骨一个模样。"萨满说...得食腐尸。"她的指甲刮过城垛,砖粉里突然滚出颗眼球,瞳孔凝固着饿死兵丁的惨状。
褚英突然踹翻尸堆,断指链卷着腐骨狂舞:"该把降卒全腌了!"链上的人牙刮过肋骨,刮下来的腐肉粘在他腕间伤疤上——那道伤是去年被饿兵啃的,如今疤纹里渗出的脓液,和尸堆的黑血一个颜色。我挥刀劈断他的链节,断链掉进尸池,溅起的骨渣在佟佳氏脸上烫出尸斑,恰与她左臂的焦痕连成饿鬼面。
申时三刻腐尸宴开席,我踩着兵丁的头骨登上祭台。佟佳氏的火把照见祭坛的铜锅,沸水里漂着十二具婴儿尸骨——那是从叶赫掳来的"粮咒引",如今骨缝里渗出的绿汁,正顺着锅沿爬向她的羊毛毡。"看尸油的纹路..."她的指尖按在锅壁,突然有黑血从铜锈渗出,在她掌心聚成叶赫的图腾。我这才想起王老头曾说饿鬼噬心,如今锅里翻滚的不是肉汤,是玛尔墩军民的精魂。
"往汤里撒狼毒草。"额亦都的"孤雏"刀劈开尸身,刀刃震落的蛆虫砸在汤里,竟把浮沫腌成白色。褚英突然跳进铜锅,断指链卷着颅骨狂笑:"看我煮了叶赫的魂!"他的笑被骨裂声打断,锅底突然拱起具尸体,尸身穿着佟佳氏手缝的战袍,怀里揣着块刻着"放生"的粮牌。
后半夜尸汤突现血泡,我在浊水里捡到密信。信皮用肠衣封缄,拆信的瞬间飞出毒蛾,蛾翼上的鳞粉掉在汤里,竟让尸油渗出黑水。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信末:"主子,汤里有萨满的脑浆。"锅灰落在"同归于尽"西字上,烫出的血泡和佟佳氏腰间的旧伤分毫不差。
佟佳氏的羊毛毡突然被尸汤浸透,她焦黑的手指抠着锅沿的血线:"这些腐尸...是中了叶赫的饿咒..."话音未落,整锅尸汤突然沸腾,迸溅的油花在她脸上刻出饿鬼的纹路。我这才明白王老头死前为何在粮窖刻符,原来每具腐尸都是活咒,如今萨满破咒失败,万千饿鬼全锁向建州的汗王。
黎明时战马被宰,只有佟佳氏面前的马头泛着蓝光。我挥刀劈开马喉,喷出的血柱里滚出颗心脏——那是战马的祭品,如今被蛊毒腌成水晶,心纹里渗着的血水,在祭坛聚成字:"食马者,肠穿肚烂。"
这日登城的路上,每口腐尸都在冒蓝烟。我摸着狼头刀柄的血槽,那里凝着佟佳氏的血和尸油碎屑,混在一起竟成了饿鬼眼形状。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远处:"主子,血月在啃城垛。"烟袋锅的火星落在我肩甲,烫出的疤痕与遗甲的裂痕连成一线,像极了父祖灵前那条用尸骨铺成的饿鬼道。
当第一滴尸油滴在狼头旗上,我听见城墙传来轰鸣。佟佳氏的焦尸突然动了动,她烧焦的手指指向血月,那里的天穹正坠着腐尸雨,尸块穿进我的甲缝,在护心镜上聚成狼形——那狼的嘴里咬着的,正是我刚从尸汤捞出的粮牌,牌面上"建州左卫"西个字,己被血汤溶成"血债食偿"。萨满阿古达玛突然抱着铜锅吐血,他吐出的尸块在地上排成满文:"饿殍录,建州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