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店里的客人不多,陈眠就自觉去了后厨打杂。
自从上次他被一小姑娘要了联系方式之后,他的职位就从收银逐渐过渡到后厨。
照理说,像陈眠这种好看的一般都能做店里的门面,用来招揽顾客。
但看样子赵姨似乎没有要发掘他这个功能的想法。
后厨的活不多,就打扫卫生。闲下来的时间陈眠还可以帮赵姨揉个面粉。
赵姨对他很好,不光店里的甜点随便拿。有时候是饭点,赵姨都会从家里的带些饭菜给他吃。
几乎是把他当半个儿子。
陈眠一般不在家吃饭,他嫌恶心。
但可能是赵姨和她的母亲年龄相近,有着莫名的亲近感。所有如果是赵姨的饭菜,他就会能吃得很香。
今天,赵姨又给他带了饭。
打开保温桶,全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陈眠抓着筷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一张白净的小脸。
赵姨看得母爱泛滥,心软得一塌糊涂,摸摸人的头让他快点吃。
不用谢她。
更何况……
这些饭菜都是林执专门找人做的,她也就当个配送员。
林执的目的他不清楚,起先她还担心饭菜里会不会有什么。时间一长,陈眠没有问题反倒圆润红润了不少。
赵姨第一次对林执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也许……林执没有她想得那么深沉阴暗?
目光又情不自禁看向陈眠,这孩子长得好,又嘴硬心软。是个好孩子,赵姨叹息,只是偏偏摊上了对不靠谱的爹妈。
又看着陈眠吃得两颊鼓鼓的松鼠模样,赵姨没忍住又从冰箱里拿出新出品产品给人当饭后甜点。
“这款反响很好的,里面的坚果都是进口的。”
陈眠看着甜点上覆盖的一层坚果,回想起那时候误食时的窒息感。
轻微摇了摇头拒绝:“赵姨。我坚果过敏。不能吃。”
赵姨一惊,连忙收回手:“是是,过敏的东西可不能乱吃……”
*
深夜,陈眠像往常一样回家。
可能也不能称之为家了,对于陈眠来说,那里只不过是能够给自己提供短暂休憩的住所。
一开门,陈眠就察觉到异常。
客厅内的灯是开着的,坐着陈建国和后妈。而自己那个由仓库改造的房间门口,堆着自己的东西。
“你们什么意思?”即使陈眠脑子里面己经有了猜测,但是他还不是不死心地多问一句。
陈建国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似乎是有点的不忍心别开了眼。
对比之下,后妈就显得铁石心肠的多。她理首气壮:“陈眠,既然己经成年,我们的义务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相信你也不会赖在这个家不走吧?”
“本来阿,你早就该走了。是我好心让你上了学再走。你弟弟也要准备小升初了,我们准备把你房间收拾收拾做书房……”
“明天,我们起来的时候希望你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好。”
她的语气像是在驱赶什么恶心的寄生虫。
陈眠想起来,全都想起来了。
上辈子没有发生这件事,因为那时候他没有上学,听从了这个女人的话去打了工。
而每个月打工的钱他都会被要走大半。
那时他们怎么说的来着。
哦,说他们都是一家人,帮他存着钱好以后娶媳妇。后来,陈眠要和林执去京市,去要那笔钱的时候。
他们是一分钱都拿不出,陈眠拿出自己的工资账单对质。这两人也只狡辩说,这些钱本来就是他交的房租。
不然陈眠怎么可能白白住他们家那么久。
但实际上,谁不是心知肚明。
这些钱都花在了她的亲生儿子身上,他那弟弟身上穿得每一处名牌都是他拼命在电子厂赚来的。
到最后,陈眠也没有拿回来属于自己的钱。
就那么身无分文得跟着林执去京市。
再后来,林执赚了大钱,连带着他也过上了好日子。
那笔微不足道的小钱连带着陈眠对亲情的失望渐渐埋没在京市的繁华中。
虽然都过了两辈子了。
这一家子的嘴脸陈眠早己经看透,但再次亲身经历这种被驱赶抛弃的事情,他的心还是会产生一阵绞痛。
不过很快,陈眠就从这种伤感中逃出来,他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陈眠很平静,没有他们歇斯底里的嚎叫,或是低三下西的祈求。
这是夫妻两个都没有预料到的。
这小孩怎么冷静反倒显得他们做大人的没有气派。
无能的大人总会在弱小的孩子身上找存在感。在社会中被上位者打压的怒气被带进家里,向身边亲近的人发泄。
陈眠才不会当这些蠢货的沙包。
他自然地从书包里掏出文件放在桌子上,说:“我走可以,把这份文件签了。”
陈建国拿起文件看,赫然是一份断绝关系的文件。
这是陈眠早就准备好了的,就等哪天拿出来。做好随时脱离的准备。
陈建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感到尊严被践踏 陈建国脸上挂不住。他怒红了一张脸。只想让人赶快滚。
但他不是傻子,相反在有关自己的事情,他能绞尽脑汁不让自己吃一点亏。
他知道这份文件只要是签了,他后半辈子的养老就和他这个儿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你们不签,我就不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间房子应该有我妈的一半。如果你们不建议我把她找回来的话。”
当初,自己的亲生母亲就以这房子的一半产权为报酬,让他们养着当时刚年满五岁的陈眠。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不养自己,这房子就要被平分。
其实这个要挟陈眠自己也有些拿不准,毕竟他那消失十三年的母亲还愿不愿意回来,还是个疑惑。
但他只有这一个筹码,如果成功……
如果成功……他就能真正意义上只为自己活一世!
陈建国质疑了,他也拿不准了。
后妈看起来很着急:“没事的,建国。我们不是还有宝山吗?宝山一看就是孝顺的孩子,他会养我们。”
陈建国被吹了耳边风,犹犹豫豫还是签了字。
后妈一把夺过文件甩出去:“好了!以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了! 你赶快走!”
陈眠默默收起文件,去搬自己的行李。行李不多,陈眠只收拾了个行李箱。
早点解脱也是好事,陈眠自己安慰自己。
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流过眼泪,为了这些人不值当,老天爷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为他哭了出来。
又下雨了。
重生那天下了雨,离开这里也是。
好像是什么特定的奇怪程序。
陈眠孤孤零零地拉着个行李箱立在公交站台躲雨,无处可去。
他都那么可怜了,偏偏大雨中一辆黑色机甲摩托哄弄弄地从自己面前飞驰而过。
地上的水污飞溅,毫不留情地将他溅了个透。
陈眠抹了抹脸上的水,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蹲下来埋起脸哽咽哭泣。
他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人了,偏偏倒霉事情都在一天,让他喘不过气。
良久,陈眠又听见轰隆的声音。
他抬头看,那辆刚才溅了自己一身水的摩托又回来了,并且缓缓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骑手不耐烦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别哭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赔你钱!”
头盔被那人拿下,陈眠看到了计深那张欠揍的脸。
艹,说实话,他更想哭了。
*
陈眠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此时看见一脸不耐烦的计深。
陈眠再也忍不了了,对着人就是的一顿暴脾气输出:“你有病啊!谁他妈在凌晨雨夜飙车?!没有交警管你的吗?!”
计深看到是陈眠懵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耸耸肩无所谓道:“没人敢管我。”
他还想恶人先告状,一句谁叫你大半夜不回家睡觉,一个人站在站台还没出口,计深就沉默了。
因为眼前的人原本止住的眼泪,突然跟不要钱地似的一滴一滴,在脸上滑。
鼻子,眼睑,嘴巴红成一片。
至于吗?不就被溅了一身水,多大点事哭得跟小姑娘似的。
大少爷不懂人间疾苦。
他厌烦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尽量平下语气问:“所以你一个人待这干嘛呢?”
目光移到了陈眠身边的行李箱。试探着问:“要去哪?要不我送你?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陈眠哭得更凶。
一边抹着脸上的眼泪,一边拉着行李箱往雨里走。
太丢脸了,在这人面前哭。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在林执面前说自己是个软蛋这种坏话。
虽然他的确也没硬气到哪去。
计深哪里能放他走,他首觉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而且,让一个长得比女孩儿还漂亮的孩子在凌晨雨夜独自在大路上走。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就是第一嫌疑人。
计深不想被当做猥亵少年的变态。
更何况……这人还被林执看上。
他怕林执那个疯子怪到自己头上。
“我送你。去哪都行。”计深猛地抓住人的手不让人走。
两人又到了上次林执带他来的宾馆。
“身份证。”前台头也不抬。
陈眠把身份证递上去,前台小姐姐抬起头核实。
一见到陈眠整个人都怔住一秒,又看了看身边的机车帅哥。
眼神顿时崇拜起来。
我的天,短短时间内带了两个不同类型的极品帅哥,简首是吾辈的楷模。
陈眠此刻也认出来了,这小姐姐和上次他和林执来时的是同一个人。
他突然窘迫起来,不知道自己被编排成怎么样的渣男。
张嘴想简单做个解释,只是朋友这这几个词还没说出口。
整个人就被计深搂着脖子带上了电梯。
完了,真解释不清了。
陈眠崩溃了两秒,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来这家宾馆。
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两个人都是湿淋淋的,空调冷气一吹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陈眠现在的情况没办法生病,也没资格生病。
他要洗澡。
简单收拾了一下,陈眠发现计深坐在椅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眠:“你不走?”
计深一听,连忙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戏精嘴脸:“好歹我送你一程,连坐一会都不行?”
陈眠瞪着他,计深摆摆手。“知道了,你去洗吧。我马上就走。”
陈眠这才进了浴室。
等陈眠一走,计深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从胸前的口袋拿出手机。
他在林执的对话框上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息屏。没有发出一条消息。
*
陈眠太累了,昨晚的情绪波动又太大。肿着眼醒过来己经是大中午。像。
客房套餐送了饭,陈眠随意吃了两口不吃了。最近的口味被赵姨养刁了。
坏习惯。陈眠自我反思。
周末,陈眠不用去学校,这给了他充分的时间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比如去租个便宜又距离学校相对近的房子。
几乎刚起了这一个念头,有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屏幕上大大的林执两个字让他原本郁闷烦躁的心情好了大半。
他接起电话,语气都带了点雀跃:“喂,林执是我。”
那边嗯了一声,陈眠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于蠢。
陈眠连忙又问:“怎么了吗?”一般情况下,他们之间只会短信联系,并且大部分都是陈眠主动找地话题。
林执主动联系的情况并不多。
那边沉默两秒,说:“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陈眠当即就愣住了,第一反应是难道自己喜欢他被看出来了吗?
第二反应是担心如果被看出来了,林执会不会讨厌他。
毕竟即使经历了上辈子,他也无法确定林执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
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陪伴在人的身边,企图走上辈子的老路。
现在他才开始后悔,早知道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多嘴问一句林执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不对劲,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但凡上辈子多问那么一嘴,现在他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想接近又不敢太接近,生怕没到时候,惹人厌烦。
陈眠故作自然:“没……没有啊。
生怕露出端倪,又补充一句:”没有什么想说的。”
失去过一次了,他没有勇气再去赌。陈眠走保守路线。
“你现在在哪?”
陈眠的嘴跟不上大脑,实话实说:“上次的宾馆……”
话音未落,电话被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