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薇轻轻关上门,金属锁齿咬合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冰凉的地面透过单薄的居家服传来寒意,却压不住胸腔里如雷的心跳。
窗外,路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季雨薇怎么也想不明白厉臣今天反常的行为。
没有往日的强迫,没有熟悉的威胁,甚至称得上...温柔。
他安静地吃完那顿简陋的晚餐,甚至主动洗了碗。
这样的厉臣比那个霸道专横的厉总更让她心慌意乱。
因为方才那个让她她披上外套、听她讲工作的男人,几乎让她忘记了保持警惕。
茶几上那杯他没喝完的绿茶己经凉透。
水面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像她此刻动荡不安的心绪。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厉臣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陈默发来的消息:
「己按您吩咐在季老师的电动车上做了手脚。跟踪人员报告季宇扬确实去了林可臻家。」
厉臣关掉手机,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熄灭。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连绵的雨幕,雨滴在玻璃上扭曲成蜿蜒的泪痕。
他今天本可以趁季雨薇脆弱时更进一步——
在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雨中时,在她弟弟摔门而出时,在那间狭小厨房的每个瞬间。
但奇怪的是,看着她系着那条可笑的格子围裙。
在热气腾腾的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他竟然...舍不得破坏那一刻的宁静。
威士忌在杯中晃动,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厉臣皱眉饮尽,酒精的灼烧感却压不下心头那股陌生的躁动。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不是征服欲,不是占有欲,而是某种更柔软、更危险的情绪。
陌生得让他有些不安,就像站在悬崖边,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再往前一步。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丝绸面料滑落在地,无声无息。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他眉间罕见的犹疑。
......
厉家别墅矗立在半山腰,通明的灯火穿透雨幕。
在漆黑的夜色中勾勒出巴洛克风格的华丽轮廓。
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落地窗倾泻而出,将庭院里每一滴下落的雨珠都镀上金色。
客厅内,厉臣站在整面落地窗前。
俯瞰山脚下如星河般蜿蜒的城市灯火,手中的威士忌杯折射出琥珀色的冷光。
远处偶尔划过天际的闪电,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转瞬即逝的银边。
又迅速隐没在更深的黑暗里。
整栋别墅安静得可怕。
只有古董座钟的秒针走动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
佣人们早己识趣地退到不会打扰主人的角落。
"听说你最近迷上了一个小学老师?"
厉成渊放下手中的《金融时报》,锐利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射向刚进门的儿子。
老宅书房里的壁炉烧得正旺,火光在他镜片上跳动,却照不进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厉臣解领带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谁告诉您的?"
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夜风还冷。
"你妹妹。"
方琪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而下,真丝睡袍在身后迤逦,手中的骨瓷茶杯冒着袅袅热气。
"嘉禾说那个老师的弟弟是她同学,"她停在丈夫身旁,红唇微启,"还打过她。"
厉臣将车钥匙重重掷在玄关的水晶托盘上,金属碰撞声在挑高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嘉禾没说她为什么挨打?"他扯松领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因为她把蟑螂塞进人家书包,用美工刀划伤那女孩的手臂。"
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厉家的教养,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壁炉里的木柴突然爆出一簇火星,映红了厉成渊骤然阴沉的脸。
方琪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攥住了丈夫的肩,茶杯里的水面微微震颤。
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落地钟的秒针在寂静中发出令人窒息的嘀嗒声。
"不管怎样,"厉成渊的声音像钝刀刮过冰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玩玩可以,别太过火。"他摘下眼镜,用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别忘了你和周家的婚约。"
"我知道分寸。"厉臣扯松领带,真丝面料在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不过是个消遣。"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为何在舌尖泛起一丝苦涩。
方琪踩着羊绒拖鞋走到儿子身边,香水味混合着茶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你最近很少去见周小姐。"她保养得宜的手指轻抚儿子紧绷的肩膀,"她下周回国,你应该去接机。"
"我很忙。"厉臣侧身避开母亲的触碰,语气里的不耐像根尖刺。
"忙什么?忙着追那个灰姑娘?"
厉成渊突然冷笑,将眼镜重重戴回鼻梁上,"别做傻事,厉臣。"
镜片后的眼睛眯成危险的缝隙,"我们家的媳妇必须是门当户对。"
厉臣没有回答,转身踏上铺着波斯地毯的旋转楼梯。
他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绷紧的神经上。
回到卧室,他粗暴地扯下外套扔在King size的床上。
真丝内衬滑过指尖时,突然想起季雨薇小心翼翼披着这件外套的样子——
她纤细的手指揪着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
窗外,山雨欲来的风吹得树影婆娑,如同他此刻动荡的思绪。
他拿起手机,屏幕冷光照亮紧绷的下颌线。
通讯录里周媛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标注着"未婚妻"三个字。
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许久,最终锁屏声在空荡的卧室里格外清脆。
转身时,床头柜上季雨薇的资料照片被月光照亮——
她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眼里有周媛永远不会有的光。
窗外,骤雨初歇。
铅灰色的云层渐渐散开,一弯新月悄然浮现。
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流淌进来,在厉臣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威士忌杯沿。
忽然想起季雨薇家那个狭小窗台上摆着的绿植——
细长的叶片在雨中摇曳生姿,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在夕阳余晖中折射出晶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