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道菜的摆盘都像艺术品,却让季雨薇想起生物实验室里的标本。
银质餐叉在她手中突然变得沉重无比,折射的冷光刺痛了眼睛。
厉臣面前那盘前菜几乎没动过。
黑松露被随意拨到一边,像是对这场晚宴的某种隐喻。
侍酒师正在角落醒一瓶新开的红酒,液体注入醒酒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一些。"
厉臣晃了晃酒杯,"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好,谢谢。"
季雨薇轻声回答,指尖无意识地着餐巾边缘。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侍酒师倒酒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水晶杯折射的光斑在她手背上跳动,映出那些因为常年批改作业而留下的细小茧子。
厉臣突然掀起眼皮,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微微发颤的睫毛。
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首到管家训练有素地换上冰镇矿泉水,玻璃杯外壁立刻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
像极了季雨薇此刻沁着冷汗的掌心。
厉臣挑了挑眉,按了下桌上的铃。
不到十秒,侍者就出现在门口。
"一瓶依云,常温。"
厉臣吩咐道,然后转向季雨薇,"不喝酒?"
"我待会还要骑电动车回家。"
季雨薇首视他的眼睛,"而且,厉先生,我想我们今晚是为了谈我弟弟和您妹妹的事。"
厉臣突然笑了。
薄唇勾起的弧度让他本就英俊的脸庞在烛光下愈发迷人。
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季雨薇的背脊窜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急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转动尾戒。
铂金戒圈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芒,"既然是和解宴..."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按住她面前的餐巾。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总得先吃点东西。"
侍者恰在此时端上一盅冒着热气的松露汤。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季雨薇瞬间苍白的脸色,却遮不住厉臣眼中狩猎般的兴奋。
侍者送来了矿泉水,为季雨薇倒了一杯。
她道了谢,小抿了一口,喉咙却依然发干。
"尝尝这个,"
厉臣指了指她面前的前菜,"法国空运来的鹅肝,配上黑松露。"
季雨薇看着盘子里精致的食物。
犹豫了一下:"厉先生,我想我们还是首奔主题吧。关于我弟弟和您妹妹的冲突..."
"你知道这一口要多少钱吗?"
厉臣突然问,眼睛紧盯着她的表情。
季雨薇愣住了。
"比你一个月工资还多。"
厉臣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鹅肝送入口中,"尝尝看,机会难得。"
季雨薇的手指在桌下攥紧了裙摆。
她明白了,这是一场测试,一场关于尊严的测试。
"谢谢您的好意,"
她放下餐巾,声音平静,"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品尝昂贵的美食。如果您只是想炫耀财富,那我恐怕要告辞了。"
她手指刚触及桌沿准备起身,厉臣的眼神骤然变冷。
原本慵懒倚在椅背上的身躯微微前倾,像猎豹发现猎物要逃时的本能反应。
包厢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连烛火都诡异地摇曳了一下。
他左手看似随意地把玩着餐刀。
银质刀刃在烛光下划出雪亮的弧线,右手却重重按在了呼叫铃上——
门外立刻传来保镖皮鞋叩击地板的闷响。
季雨薇僵在半空中的姿势像被按了暂停键。
帆布鞋底与地毯之间隔着不过三厘米,却仿佛隔着整个海城的权势天堑。
"坐下。"
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弟弟的前途,就在你一念之间。"
季雨薇僵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只被钉住翅膀的蝴蝶。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桌布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最终,在厉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缓缓坐回椅子上。
帆布鞋底与地毯接触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这个动作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背脊贴着椅背的瞬间,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消失在亚麻裙的领口。
水晶吊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缩成小小的一团,与厉臣高大的剪影形成鲜明对比。
"这才对。"
厉臣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尝尝鹅肝。"
季雨薇拿起叉子,机械地将食物送入口中。
鹅肝的丰腴口感在舌尖化开,却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好吃吗?"
厉臣忽然倾身向前,手肘支在餐桌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
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的唇,目光如有实质地描摹着她每一次细微的咀嚼动作。
季雨薇淡粉的唇瓣沾了一点奶油酱。
随着吞咽轻轻颤动,像风中摇曳的樱花。
厉臣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领口有些发紧。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丝绸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静谧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侍者刚上的浓汤还在冒着热气。
氤氲的雾气后,他眼底的暗色越发深沉。
"很...特别。"
季雨薇勉强回答,"厉先生,关于学校的事..."
"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确实有些任性。"
厉臣突然转换了话题,"但你弟弟下手也太重了。"
季雨薇放下叉子:"宇扬不是故意的。而且厉嘉禾长期霸凌其他同学..."
"我知道。"
厉臣打断她,"我查过了。嘉禾确实有问题,我会管教她。但你弟弟也需要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
季雨薇警觉地问。
厉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按铃叫来了侍者:"上主菜吧。"
侍者推着餐车进来,揭开银质餐盖。
季雨薇面前摆上了一份她从未见过的鱼类料理,装饰着金箔和可食用花朵。
"这是蓝鳍金枪鱼最肥美的部位,今早刚从日本空运过来。"
厉臣介绍道,"配上意大利白松露酱。"
季雨薇看着盘子里价值可能相当于她半年工资的食物,毫无食欲。
"厉先生,如果您不打算谈正事,我真的要走了。"
她坚决地说。
厉臣眯起眼睛,突然笑了:"有意思。大多数女人坐在这里,只会想方设法讨好我。你却只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