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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重新驶入主干道时，林宇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仿佛揣着一只垂死挣扎的飞蛾。他瞥了眼后视镜，确认空荡荡的车厢后，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出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未知”，来电时间赫然是凌晨三点零七分——正是本该结束运营的时刻。
“喂？”话音未落，电流杂音突然炸响，如同万千只昆虫在耳道里振翅。林宇条件反射地将手机远离耳朵，却听见听筒里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与方才血色站台红绳的晃动节奏莫名重合。当杂音渐渐平息，一个孩童的声音从电流深处浮上来：“叔叔，你看见我的小熊了吗？”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林宇想起三天前消失的那个哭闹孩童。当时那孩子抱着的毛绒玩具，正是一只缺了左耳的棕色小熊。他刚要开口，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轰鸣，孩童的笑声扭曲成凄厉尖叫：“找到它了！在你背后——”
手机“啪嗒”掉在变速杆旁，林宇浑身僵硬地转动脖子。后排座椅中央，一只沾满泥污的小熊正歪头望着他，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粒暗红纽扣，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像是被生生扯到耳根。更恐怖的是，小熊脖颈处缠着半截红绳，末端还系着枚变形的公交卡，卡面照片上的孩童，赫然是自己七岁时的模样。
仪表盘突然发出蜂鸣，导航界面跳出陌生定位。蓝色箭头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城西废弃的广播电台旧址——那里曾是城市灵异传说的发源地，十年前因集体失踪事件被永久封锁。林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摸到口袋里发烫的日记，新浮现的字迹在幽光中若隐若现：“当电话铃响三次，跟随信号的指引，或是永远成为信号本身。”
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霰，砸在车顶发出密集的叩击声。当车辆驶入电台所在的盘山公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枝桠交错如无数枯手。林宇的车灯扫过路边警示牌，褪色的“危险禁区”字样下，有人用红漆补写了歪斜的句子：“它们在等新的播音员。”
电台大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后，一栋三层建筑笼罩在浓重的雾气中。林宇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点开图片的瞬间，他差点握不住方向盘——画面里是444路车厢内部，自己的驾驶座空无一人，后排却坐满了戴着老式耳机的“乘客”，他们面无表情地对着锈蚀的麦克风，耳机线如蛇般缠绕在红绳上。
推开车门的刹那，刺骨寒意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林宇握紧口袋里的打火机，抬脚跨过门槛。大厅地面散落着破碎的唱片，每张碟片上都刻着相同的符号——三只交叠的眼睛，与血色站台病号服上的标记如出一辙。当他的皮鞋碾过某张唱片，清脆的碎裂声中，墙缝里突然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汇成“303”的字样。
楼梯间的声控灯在他经过时诡异地明灭，忽蓝忽白的光线将墙壁上的旧海报照得扭曲变形。那些六七十年代的广播剧宣传画里，演员们的眼睛都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纽扣，与小熊玩偶的眼睛如出一辙。林宇数着台阶上行，每到第七级就会听见孩童压抑的啜泣，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三楼走廊尽头的303室虚掩着门，老式电子管收音机发出沙沙的电流声。林宇推开门，腐臭与电子元件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摆着张锈迹斑斑的播音台，七台老式电话机并排摆在桌面上，每台听筒都在轻微震动。当他走近，最右边的话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
“不要接——”身后传来沙哑的警告。林宇猛地转身，只见老张举着泛着寒光的扳手站在门口，工装裤膝盖处沾满暗红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老员工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扭曲变形，左眼下方有道新鲜的抓痕，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
“张叔？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老张冲过来一把打掉林宇伸向电话的手，扳手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电话机跳起半尺高，“这些东西会把你的声音做成磁带，永远困在电波里！当年我儿子就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林宇这才注意到他脖颈处隐约露出半截红绳。
所有电话机突然同时响起，铃声尖锐得如同指甲刮擦黑板。老张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举起扳手向林宇挥来：“快走！它们要借我的身体......”林宇侧身躲过攻击，后背撞上播音台，七台电话的听筒同时脱落，电话线如活蛇般缠上他的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林宇摸到口袋里的日记。他扯下写有神秘符号的那页纸，颤抖着点燃。火焰燃起的瞬间，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电话听筒喷出黑色烟雾，化作扭曲的人脸在空中盘旋。老张的身体剧烈抽搐，红绳从衣领中钻出，缠住他的脖颈。林宇冲过去抓住红绳，却发现触感黏腻湿冷，像是握住了浸泡多日的腐肉。
“烧了它......”老张挤出最后几个字，眼球凸起，嘴角溢出黑色液体。林宇咬牙将火焰凑近红绳，随着“滋啦”一声，腥臭的焦糊味弥漫开来。老张瘫倒在地，昏迷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去广播塔......找到......磁带......”
冲出房间时，整栋建筑开始剧烈摇晃。林宇跌跌撞撞跑下楼梯，看见墙上的海报人物都转过了头，纽扣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红光。当他终于冲出电台大门，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那栋建筑在黑雾中轰然倒塌，唯有顶端的广播塔依旧矗立，巨大的发射天线在夜空中勾勒出诡异的弧度，宛如一只指向天空的手指。
回到公交车上，林宇浑身湿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他发动车辆，仪表盘的里程表跳到“444451”，数字旁用血写着：“你的声音真好听，我们会一首播放下去。”车载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电流杂音中，隐约传来孩童哼唱的童谣，还有无数个声音同时重复着他的名字，在空旷的车厢里回荡，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