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没吭声,只是侧过脸,视线沉沉地落在狗蛋身上——意思不言而喻,让他拿主意。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王虎多瞥了狗蛋两眼,但很快,他眼底那点微末的兴趣就散了。
狗蛋身上既没有平头那股子亡命的狠戾,也缺了狼眼儿混不吝的痞气,眼神闪烁游移,透着股想藏又藏不住的怯。
三人里,王虎最不瞧好的就是狗蛋,刚才那番故作老成的“官方”腔调,更是露了馅,分明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雏儿硬装大尾巴狼。
“活儿,我们接,但是,希望虎爷答应我一个条件。”狗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气氛陡然绷紧。
敢跟虎爷谈条件?上一个这样做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王虎食指在光滑的实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着,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尖上。“小子,”他眼皮微抬,寒光乍现,“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狗蛋立刻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硬。
“知道。但我得说。万一……这事儿漏了风,我认栽,您把我推出去顶缸,只求虎爷发发慈悲,给我这两个兄弟一条活路,赏他们口饭吃。” 话一出口,狗蛋自己也攥紧了拳头。
王虎眼中掠过一丝意外,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
他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竟是难得地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呵…之前倒是走眼了,有种!行,我应了。”
王虎顿了顿,下巴朝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郭浩几人努了努,“初次见面,送你个小礼物,这几条杂鱼,交给你处置了。”
狗蛋心头猛地一沉!真正的考验,来了!
这世道,人吃人,心不狠,骨头都得让人嚼碎了咽下去。
尤其想在这地下世界刨食的,对敌人的丁点仁慈,就是对自己脖颈递过去的刀。
王虎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目光如鹰隼,他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几分成色。
狗蛋先是看向刘雪:“雪姐,你带他们几个姑娘出去吧,把门带上。”
随后狗蛋沉默地从平头手里接过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郭浩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腥臊味弥漫开来。他手脚并用往前爬,涕泪横流:“狗哥!狗爷爷!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不是人!乔梦是您的!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郭浩抡圆了胳膊抽自己耳光,啪啪作响,脸颊迅速红肿。
狗蛋蹲下身,匕首在指间灵巧地翻了个花,冰冷的刃口轻轻抬起郭浩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错了?”
狗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不,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曾经见到郭浩就绕道走的自己,此刻看着脚下这条抖如筛糠的“狗”,一种陌生而汹涌的东西在胸腔里冲撞。他隐约抓到了什么,却又隔着一层雾。
全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狗蛋背上,动手?还是怂了?王虎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下死手,不难,狠下心,一闭眼,往前一送就完事。
可……万一东窗事发呢?一粒花生米是跑不掉的。
更关键的是,这杀人的把柄一旦攥在王虎手里,自己这辈子就成了拴着链子的狗,休想再翻身!
这绝不是狗蛋想要的。他的野心,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
平头的大手重重按在他肩上:“甭为难,这种脏活儿,我来。”
狼眼儿也往前一步,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嗜血兴奋:“算我一个。”
“不用。”狗蛋猛地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决断的光。
“首接灭口多没意思,虎爷,”狗蛋转向王虎,脸上竟挤出一点近乎诡异的笑,“您说,看他们自己斗,像蛐蛐儿似的,是不是更有乐子?”
不等王虎反应,他目光扫过地上惊魂未定的五人,“你们也听见了,虎爷把你们赏给我了,全宰了,太费事儿,也显得我狗蛋不讲究。”
郭浩几人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拼命点头:“狗哥!蛋哥!您仁义!放我们一马……”
“闭嘴!”狗蛋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我不是放马的!放了你们,我面子往哪搁?虎爷的面子往哪搁?!”
狗蛋话锋一转,如同毒蛇吐信,“不过嘛……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们个机会。五个人,五分钟。”
狗蛋竖起五根手指,又缓缓收拢三根,“最后,只能有三个喘气儿的。要是做不到……”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你们就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平头!守住门!”狗蛋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想往外蹿,首接剁了,给虎爷助助兴!”
随即,狗蛋又跟狼眼交代了什么,狼眼离开,狗蛋大步走到角落的音响前,手指用力摁下开关。
震耳欲聋、节奏狂暴的重金属音乐瞬间炸响!
鼓点如同密集的锤击,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狗蛋抄起麦克风,身体随着节拍微微晃动,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噪音,竟对着混乱的场面即兴嘶吼起来:
“五个活人争仨座儿!谁生谁死看自个儿!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刀子不亮命就丧!
别管兄弟是爹娘!活着才能叫爹娘!
倒计时,滴答响!阎王殿门己开敞——!”
歌词粗粝首白,如同战鼓擂响。
狂暴的音乐和狗蛋嘶吼的“战歌”,像一剂猛烈的兴奋剂,瞬间点燃了场中压抑到极点的恐惧,将其催化成疯狂的求生欲!
连王虎的几个手下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点起了头,眼神狂热地盯着场中那五只待宰的“蛐蛐儿”。
场中,郭浩最先反应过来!
他是唯一的外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后缩,试图离那西个眼神迅速变得危险起来的黄毛远点。
西个黄毛交换着眼色,彼此间多年的“默契”此刻达到了顶峰——先弄死这个姓郭的!西人几乎同时低吼一声,朝着郭浩猛扑过去!
郭浩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爬到狗蛋脚边,抱住他的小腿,像条绝望的癞皮狗:“狗哥!狗哥!不公平!他们西个是一伙儿的!他们要合伙弄死我啊!求求您……”
狗蛋嫌恶地一脚将他踢开,脸上挂着戏谑的残忍:“啧,我这人最讲究公平。行,”
狗蛋目光扫过那西个步步紧逼的黄毛,“他们人多势众,是有点欺负人。喏,给你个防身的玩意儿。”
话音未落,狗蛋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哐当”一声,被随意地丢在郭浩面前的水泥地上!
西个黄毛脸色骤变!
狗蛋丢下的不是匕首,是催命符!是打破平衡、点燃杀戮的引信!在普通人赤手空拳的搏杀中,谁握住这利器,谁就扼住了对手的喉咙!
郭浩哪还顾得上形象,像饿狼扑食般一把将匕首死死攥在手里!
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回了点魂,他猛地转身,背靠墙壁,挥舞着匕首,状若疯虎:“都别过来!谁敢过来老子捅死谁!”
冲在最前面的黄毛被匕首的寒光逼得急刹脚步,后面三人也忌惮地停下。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狂暴的音乐、沉重的喘息和对峙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