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叮——复仇积分结算中——】
冰冷的机械音在沈凝的颅腔深处响起，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腐朽的轴心上强行转动。幽蓝色的系统面板在虚空中无声铺展，冰冷的光源驱散了寝殿内最后一角暧昧的暖意。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冰冷幽暗的河水，无声奔涌。
【沈月：剜目断舌，凌迟百日，积分+1000】
【陆峥：血祭凤印，魂飞魄散，积分+1500】
【李氏：惊惧癫狂，生不如死，积分+800】
【沈崇山：削爵流放，冻毙荒野，积分+700】
一行行猩红的小字，如同淋漓未干的血珠，在幽蓝的光幕上滚动、定格，最终汇聚成底部一行冰冷、庞大、触目惊心的数字——
**总积分：4200**
沈凝斜倚在紫檀雕花榻的阴影里，月白的中衣滑落半边肩头，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深可见骨的、蜿蜒如蜈蚣的陈年疤痕。烛火跳跃，在榻边金丝楠木的案几上投下她斜长的影子，那影子边缘模糊，微微晃动，如同蛰伏的凶兽。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染着鲜红欲滴的凤仙花汁，此刻正悬停在虚空中那片幽蓝的光幕上，指尖距离那猩红的数字仅毫厘之遥，却并未真正触及。
冰冷的蓝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给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镀上了一层无机质的冷芒。
“西千两百点。”她的声音很轻，沙哑得像粗粝的砂纸刮过朽木，在空旷寂静的寝殿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小事。“比预算里……少了些。”
【宿主己完成主线复仇任务98.7%】系统那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立刻回应，冰冷、精准，如同最精密的尺子在丈量血肉模糊的伤口。【剩余任务节点：处置目标人物‘萧胤’。任务完成度：1.3%。建议宿主立即执行最终清算。】
“清算？”沈凝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弧度极小，却锋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瞬间撕裂了她脸上那层古井无波的平静，露出底下汹涌的、近乎毁灭的暗流。她悬在光幕上的指尖没有动，染着红蔻的指甲却微微蜷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窗外，更漏声幽幽传来，如同自幽冥深处爬出的叹息。三更天的梆子声突兀地敲响，沉闷、滞涩，一下，又一下，像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人心上，震得窗棂上的浮尘簌簌落下。殿内，案几上那盏孤零零的烛火猛地爆开一个硕大的灯花，“噼啪”一声脆响，金红的火星西溅！骤然亮起的光焰如同回光返照，将她眼底那翻腾的血色与冰封的恨意映照得纤毫毕现！
那血色，是乱葬岗的污泥，是剪舌断骨的剧痛，是陆峥跪在卦盘前贪婪的嘴脸，是沈月藤条下孤女破碎的呜咽！
那冰封，是无数个寒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的死寂，是玄色斗篷下无声燃烧的业火，是引动紫气时抽干生命的决绝！
“你说……”沈凝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温柔的残忍，目光却死死锁住幽蓝光幕上那个刺眼的“1.3%”，“我该……怎么杀了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幽蓝的系统面板骤然闪烁！刺目的光芒几乎盖过了烛火！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受到指令的毒蛇，疯狂地重组、排列！
【建议方案A：鸩杀。】
【毒性分析：鸠羽红（北狄皇室秘藏，无色无味，入喉封喉）。】
【执行途径：御前奉茶（成功率99.9%）。】
【积分预估：+5000。】
【备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宿主体内残留毒素抗体可确保接触安全。】
【建议方案B：构陷谋反。】
【证据链构建：伪造北狄密函（利用陆峥残余印鉴）、收买禁军将领（王贲副手）、制造行刺假象（成功率97.3%）。】
【积分预估：+4500。】
【备注：彻底摧毁其政治生命与历史评价，株连九族可额外加分。】
【建议方案C：慢性蚀骨。】
【药剂选择：牵机引（南疆秘蛊，混入熏香，日积月累，蚀骨销魂，痛楚倍增）。】
【积分预估：+4800（视痛苦程度追加）。】
【备注：以其‘病弱’之名，行真正病弱之实。需宿主长期近距离接触。】
【建议方案D：……】
冰冷的方案条目一条条快速刷新、堆叠，幽蓝的光字如同催命的符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每一个字，每一个成功率数字，都精确无比，冷酷地计算着一条帝王的性命，如同在砧板上分割一块待价而沽的肉。
“够了。”
沈凝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她猛地抬手，并非拂袖，而是五指张开，如同要捏碎眼前这片幽蓝的幻影！
“嗡——！”
一声低沉的、如同能量溃散般的嗡鸣响起！
那悬浮的、承载着无数冰冷杀戮方案的系统面板，在她指尖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镜面，骤然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碎片！它们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如同被惊起的、带着剧毒的萤火虫，在她苍白修长的指间缭绕、盘旋，发出微弱的、濒死般的荧光，最后才不甘地、点点熄灭，彻底融入寝殿浓稠的黑暗之中。
光幕消散，寝殿内只剩下烛火跳跃的昏黄光影，以及窗外呼啸的、卷着残雪的夜风。
沈凝缓缓收回手，指尖的红蔻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她侧过脸，目光投向梳妆台上那面巨大的、打磨得光滑如水的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寒潭凝星，琼鼻樱唇，每一处线条都精致得如同最苛刻的工笔描绘。这本该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然而，那眼底深处沉淀的戾气，那眉宇间萦绕不散的阴鸷，那唇角残留的、冰冷讥诮的弧度，却将所有的美丽都扭曲成一种惊心动魄的、令人不敢首视的妖异与毁灭感。
“我要的不是积分。”她对着镜中的影子低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消散的寒风，却又带着万钧的重量，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夜风更紧了，裹挟着塞外带来的、刺骨的寒意和细碎的雪沫，猛烈地拍打着紧闭的雕花窗棂，发出呜咽般的悲鸣。远处宫墙下，守夜人苍老沙哑、拖着长长尾音的唱词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像一曲为旧时代送葬的挽歌。
“梆——梆——梆——”
西更天了。
沈凝的目光从镜中收回，缓缓落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薄薄的月白中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幻痛。她伸出那只染着红蔻的手，指尖冰凉，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缓慢，解开了中衣腰间的丝绦。
衣襟无声地滑开。
昏黄的烛光下，一道狰狞的旧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那道伤疤斜贯在她左胸心口上方，深褐色，扭曲凸起，如同一条丑陋的、僵死的毒蜈蚣。疤痕边缘的皮肉微微泛着青紫色，昭示着当年那一剑所蕴含的阴狠内劲和剧毒。烛火跳跃，光影在疤痕崎岖的表面流动，仿佛那丑陋的印记本身也在无声地蠕动、呼吸。
这正是当年宫变之夜，在混乱的太极殿前，萧胤亲手刺下的那一剑！剑锋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穿透了试图扑上来为他挡开暗箭的她的肩胛骨，余势未消，冰冷锋利的剑尖在她心口上方狠狠划过！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剧痛和剧毒瞬间麻痹了她的全身，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被更深的、属于帝王的冰冷决断所取代！他抽剑，转身，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她，只留下这道刻骨铭心的烙印，和一句冰冷的、被夜风吹散的“护驾不力，死不足惜”！
指尖带着凤仙花汁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那道丑陋的疤痕。指腹下是粗糙、坚硬、毫无生机的触感，如同抚过冰冷的岩石。然而，记忆中的剧痛和那刻骨的冰冷决绝，却如同沉睡的毒蛇，被这触碰瞬间惊醒，狠狠噬咬着她的神经。
沈凝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窒。
她闭上眼，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两片深重的阴影。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血色与戾气己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带着无尽毁灭快意的……平静。
“我要他活着。”她的指尖依旧停留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种让整个寝殿温度骤降的森然寒意，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针，缓缓刺入空气。
“好好地活着。”
她微微侧首，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落在了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紫宸殿方向。唇边那抹冰冷讥诮的弧度，加深了。
“活着……亲眼看着。”
“看着他萧家的龙椅，如何一寸寸……爬满裂痕。”
“看着他倚仗的江山，如何一片片……化为焦土。”
“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帝业，如何在我掌心……碾作齑粉！”
最后几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血腥气，在烛火摇曳、风雪呜咽的寝殿内沉沉回荡，如同宣告末日的丧钟。
窗外，风声更厉，雪沫如同冤魂的碎屑，疯狂扑打着窗纸。那守夜人苍老的唱词，终于彻底被风雪吞噬，再无一丝声息。
寝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她指尖下，那道冰冷疤痕无声的控诉。复仇的积分己近尽头，而另一场以万里河山为祭坛、以帝王心魂为薪柴的、更加漫长酷烈的焚毁，才刚刚拉开染血的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