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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芮的实验室死里逃生后，程述白的手掌仍紧紧攥着林夏的手腕。暮光之镇潮湿的夜风裹挟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林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白衬衫早己被冷汗浸透。她望着程述白下颌绷紧的线条，突然意识到对方从始至终都刻意避开谈论自己的地下室。
“带我去你的地下室。”当古董店熟悉的暖黄灯光映入眼帘时，林夏突然开口。程述白的脚步猛地顿住，怀表链在他衣袋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月光透过梧桐树的枝桠落在他脸上，将那双琥珀色瞳孔切割成明暗两半。
“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但林夏固执地将手掌贴在店门上，感应装置亮起蓝光的瞬间，程述白泄露出一声叹息。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旋转书架后。程述白转动黄铜把手时，林夏听见齿轮咬合的声响，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阶梯尽头的暗红色应急灯明明灭灭，照亮墙上斑驳的旧海报——1943年的百乐门歌舞秀、1978年的钟表展销会，所有海报的边角都用朱砂画着半只蝴蝶。
“这些是......”林夏的指尖刚触到一张泛黄的报纸，纸张突然化作飞灰。程述白的手迅速覆上她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别碰任何东西。”
阶梯尽头是道厚重的铅门，门上蚀刻着复杂的齿轮图腾。程述白将掌纹按在凹陷处，金属门缓缓升起的瞬间，林夏感觉左肩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幽蓝色的冷光漫过她的脚踝，十二个玻璃棺整齐排列在水雾缭绕的雾气中，如同沉睡的冰雕。
最靠近入口的棺椁里，躺着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女人眼角的细纹、耳后的朱砂痣，分明是三十西岁的自己。更骇人的是女人脖颈处蔓延的银色纹路，像某种金属藤蔓正沿着血管生长。
“这是......第12号样本。”程述白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走到第二具棺椁前，玻璃上的雾气自动消散，露出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林夏看见对方左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疤痕，与陈墨档案室失踪档案里的描述分毫不差。
“从34岁到22岁，每个样本间隔两年。”程述白的指尖抚过玻璃，“我在时间循环里收集了十二具你的躯体，试图找到阻止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林夏顺着他颤抖的目光望去，最末端的棺椁里，躺着与她此刻年龄相仿的少女。
少女皮肤苍白如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背后的血肉——蝴蝶翅膀正在皮肤下缓缓蠕动，暗红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林夏踉跄着扶住棺椁，玻璃表面突然浮现一行水雾凝成的字迹：“第零号实验体，失败品”。
“为什么......”林夏的声音破碎成无数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程述白沉默许久，从怀中掏出那只鎏金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林夏看见表盘内侧新刻的字迹：“献给永远的夏至，以及第12次重生”。
“每次时间重置，你的意识都会回到身体最健康的状态。”程述白将怀表贴在她掌心，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但身体的损伤会被留存在前一个时间线。我尝试将这些躯体冷冻，希望能找到修复的办法......”
他的话音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撕裂。所有玻璃棺同时亮起红光，少女背后的蝴蝶翅膀突然剧烈震颤，血肉撕裂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林夏惊恐地看见，蝴蝶翅膀挣脱皮肤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血肉中浮现——穿着白大褂的苏芮手持注射器，正将某种紫色液体注入少女心脏。
“不！”林夏扑向玻璃棺，却被程述白死死抱住。棺椁内的景象开始扭曲，苏芮的面容逐渐与她重叠，而那只蝴蝶翅膀上，赫然浮现出林夏尚未完成的设计稿草图。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图书馆地下的蝴蝶标本，想起苏芮实验室里的细胞样本，所有碎片在此刻拼成完整的图景。
“她在用我的身体做实验。”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程述白的手臂，“那些蝴蝶标本，那些死亡监控，都是为了......”
“为了培育完美的载体。”程述白的声音里充满绝望，“苏芮认为，只有经历过36次死亡循环的躯体，才能承受时间跳跃的能量。而这些逆向生长的样本，都是失败的实验品。”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玻璃棺开始倾斜。林夏看见34岁的“自己”睁开浑浊的眼睛，银色纹路爬满整张脸，化作机械般的手臂向她抓来。程述白迅速扯下颈间的十字架项链，尖端刺入地面的齿轮图腾。蓝光迸发的瞬间，墙壁裂开缝隙，露出后面堆满实验日志的铁柜。
林夏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最上面的一本封皮写着“第零号实验报告”。翻开泛黄的纸页，她的瞳孔猛地收缩——1943年的实验记录中，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戴珍珠项链的民国女子，面容与她别无二致。
“这不可能......”林夏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1943年我还没出生......”
“时间循环没有起点。”程述白按住她颤抖的肩膀，铁柜突然自动弹开，更多文件倾泻而出。林夏看见1978年的实验日志里，记载着“将蝴蝶基因植入第7号实验体”；2012年的监控截图上，年轻的苏芮正在解剖一具与她相似的尸体。
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的蜂鸣，最末端的玻璃棺轰然炸裂。化作机械蝶的少女振翅扑来，程述白将林夏护在身后，怀表链缠住机械蝶的翅膀。金属碰撞声中，林夏瞥见少女胸口的怀表——与程述白那只一模一样，表盖内侧刻着“给永远的惊蛰”。
“原来如此。”苏芮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夏抬头，发现天花板不知何时变成了透明的观察窗，苏芮戴着防毒面具俯视着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程述白，你以为藏起这些失败品就能阻止我？第13号实验体己经准备就绪。”
地面开始坍缩，程述白拽着林夏退向旋转楼梯。最后一眼，林夏看见所有玻璃棺中的“自己”同时睁开眼睛，银色纹路连接成巨大的蝴蝶图案。当出口的光线照在她脸上时，林夏突然抓住程述白的衣领：“告诉我，你在这些实验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程述白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令人心惊。古董店外的街道传来诡异的钟鸣，林夏左肩的胎记灼痛难忍，她知道，这场关于生命与时间的残酷游戏，远未到结束的时候。而那些逆向生长的躯体，那些被封存的记忆，终将成为撕开真相的利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