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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程述白的地下室死里逃生后，林夏的左肩胎记仍在隐隐作痛，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反复拉扯。古董店外的暮色渐浓，街灯次第亮起，橙黄色的光晕里飘着细小的银灰颗粒，如同凝固的雪花。程述白将鎏金怀表塞进她掌心时，表壳还残留着体温：“去找陈墨，他的档案室或许有你要的答案。”
档案室位于市政厅地下三层，铁门上斑驳的铜绿爬满了类似日晷的纹路。林夏刚把怀表按在凹槽处，整面墙壁突然翻转，露出螺旋向下的阶梯。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着某种电子元件烧焦的刺鼻气息，阶梯尽头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像是蛰伏的巨兽在沉睡中呼吸。
“我等你很久了。”陈墨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他倚着档案柜，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男人银灰色的头发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汪深潭，倒映着林夏紧绷的脸。他身后的铁柜排列得整整齐齐，柜门上贴着不同年份的标签——1932、1944、1956，每隔十二年便有一道暗红色划痕。
“程述白说你掌握着......”林夏话未说完，陈墨突然按下墙上的按钮。天花板垂下无数根透明软管，末端连接着闪烁蓝光的金属探头，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影。其中一根软管精准地缠住她的手腕，胎记处传来刺痛，像是有细小的针头在皮肤下游走。
“记忆是最脆弱的容器。”陈墨转动轮椅靠近，轮椅滚轮碾过地面的声响让林夏想起苏芮实验室里机械蜘蛛的脚步声，“你以为那些蝴蝶标本、逆向生长的躯体就是真相？不过是苏芮精心设计的戏码。”他的手指划过最近的档案柜，柜门自动弹开，里面整齐码放着泛黄的牛皮纸袋，每个袋子上都印着蝴蝶形状的火漆印。
当林夏伸手去拿最上面的文件时，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男人的掌心冷得惊人，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铁块：“看清楚了，这才是你真正的人生。”他抽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穿着背带裤的小女孩蹲在梧桐树下，手里攥着破碎的蝴蝶翅膀，而那女孩的眉眼，赫然与林夏如出一辙。
“1998年，你六岁。”陈墨转动轮椅上的控制旋钮，照片突然泛起涟漪，小女孩的面容开始扭曲，“苏芮的团队潜入你的记忆，用纳米级芯片替换了关键片段。”随着旋钮转动，照片里的女孩逐渐长高，校服变成了设计稿铺满桌面的工作室，“现在的你，不过是她们编写的新程序。”
林夏猛地抽回手，却撞翻了旁边的档案盒。散落的文件中，一张X光片滑到她脚边——1998年的诊断报告显示，小女孩因车祸导致脑死亡。而在报告角落，用红笔潦草写着：“记忆移植实验第37号对象”。
“不可能......”林夏后退两步，后腰撞上冰冷的铁柜。头顶的灯管突然开始闪烁，所有档案柜的柜门同时弹开，无数照片如雪花般飘落。她看见自己穿着民国旗袍站在百乐门前，戴着学士帽站在大学校园里，每个画面中的自己都在不同年龄、不同场景，却都有相同的左肩胎记。
陈墨按下轮椅扶手的按钮，墙壁上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上面播放着老式监控录像：苏芮穿着白大褂，将细小的芯片植入沉睡女孩的后颈。画面一转，林夏看见程述白跪在实验室中央，手中握着染血的怀表，面前是装满蝴蝶标本的冷藏柜。
“程述白才是这场实验的始作俑者。”陈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为了复活车祸身亡的未婚妻，与苏芮合作启动了记忆嫁接计划。你以为他在保护你？不过是在寻找最完美的容器。”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左肩胎记突然灼痛难忍。她抓起地上的照片，却发现照片里小女孩的眼睛正在转动，稚嫩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姐姐，你偷走了我的人生......”随着话音，所有照片里的“林夏”同时伸出手，指甲变成锋利的蝶翼，向她扑来。
“够了！”林夏尖叫着撞开档案室的门，却发现走廊尽头站着程述白。男人的身影被应急灯拉得很长，手中的怀表链在黑暗中泛着银光。他的表情被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墨的轮椅声从身后传来：“他的记忆也被篡改了。每次重置后，他都会忘记自己才是策划者，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守护者。”林夏感觉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碰撞——便利店老板熟悉的笑容、茶馆里的节气暗语、镜子里苏芮诡异的倒影，所有画面突然扭曲成数据流，在眼前疯狂闪烁。
“这是记忆清洗的前兆。”陈墨将一个金属装置按在她后颈，冰凉的触感让林夏浑身一颤，“苏芮启动了最终程序，要彻底抹除所有失败数据。”他转动装置上的旋钮，林夏的视野开始模糊，程述白的身影逐渐透明，而档案室内的照片开始燃烧，灰烬在空中拼凑出巨大的蝴蝶轮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林夏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陈墨的轮椅碾过燃烧的文件，在她面前停下：“因为我是你最初的意识残留。”他摘下眼镜，露出与林夏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每次记忆移植都会产生排斥反应，而我，就是那些被删除的碎片。”
天花板突然开始坍缩，金属管道里喷出紫色烟雾。陈墨将一个U盘塞进林夏手中：“这里面是所有实验记录。找到茧房核心，结束这场该死的循环。”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轮椅逐渐消散在烟雾中，“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苏芮，是你自己对生命的执念......”
当林夏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古董店的沙发上。程述白正在擦拭那只鎏金怀表，男人的侧脸被台灯镀上暖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林夏摸到口袋里的U盘，金属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她望着程述白专注的模样，想起陈墨最后的话，突然分不清眼前的温柔，究竟是真心还是程序设定的剧本。
窗外，暮光镇的钟楼传来午夜钟声，林夏的左肩胎记再次发烫。她知道，关于记忆与真实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在这场精心编织的骗局里，或许连“自己”都早己不是最初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