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诺的声音响起,迟玄瑾停下脚步,司徒风走得太快,踉跄两步差点栽倒在地上。
“大人交代了,在事情没查清楚的时候,谁都不能走!”
暗香语气很冲地回话,红袖手中锋利的刀刃,明晃晃地落在官诺脖子上。
迟玄瑾的动作要快过她的大脑,一颗石子,稳稳地砸落红袖的刀刃。
官诺的脖子才躲过一劫。
“谁!”
红袖眉目冷冽地扫视周边。
迟玄瑾安静地站在原地,试探一番,这人不是她的对手。
“今日我来长春客栈查账本,可是账本却丢了。”
方悦慵懒困乏的声音从客栈内传来,迟玄瑾心中感慨一句,这丞相还真不是好当的。
暗香搀扶着方悦起身,迟玄瑾被司徒风拽走,逃离现场。
“还请不要挡路。”
方悦暗含警告的声音落在迟玄瑾耳中,对方内力深厚。
若是换做上一世的她,两人应该可以打个平手,但是现在的她,太弱了。
嘈杂的脚步声,混杂着你来我往的说话声。
迟玄瑾和司徒风,很快便被人群淹没,方悦在原地站了会儿,开始继续审讯流程。
花城乡的镇上,还真是卧虎藏龙。
方悦心中掐算着,本次正大光明的来查贪污受贿,是受了女皇的亲自委派,给她‘一经发现,就地处决’的权利。
朝廷近年来亏空严重,连年选拔的人才大多只会高谈阔论,从来都提不出一点实质性意见。
她这次出马,就是为了给那些暗中摇摆不定的人敲警钟。
顺路,选拔些人才为己用。
伴君如伴虎,再加上女皇如今年岁已高,大皇女和二皇女之间的较量不断,她这个当朝丞相,如坐针毡。
面对两方势力的较量与权衡,她只能当端茶大师,哪一方都不偏袒。
“报告大人,经搜查,在这个房间内找到了账本!”
暗香手中拿着账本,从楼上平稳地跳落到地面上。
将手中账本交给方悦。
官诺瞥了眼房间,忙不迭地跪下,那个房间,是昨夜迟玄瑾呆过的房间。
“这账本,是你偷的吗?”
方悦淡淡地问,尔虞我诈的戏码,朝堂之上简直不要太多。
面对确凿的证据,她一贯的做法是先礼后兵。
“是……”
官诺磕头,战战兢兢地开始演戏,“启禀大人,小人当时,当时被钱财迷了眼,所以,所以就偷拿了店家的账本……”
他本本分分多年,这倒是罕见的撒谎。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这是要老夫的命啊!”
长春客栈的老板说着就要起身,去抓官诺的头发,被人拦住。
镇上,但凡是有点名声的店家,账本都是单独放置的。
一旦遗失,店家会重金悬赏,故而有些江洋大盗,专挑人家的账本盗。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得知。
“官诺大夫的名声,本人听说过,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好医官,该是不屑于做此等勾当的。”
方悦端着茶杯,轻轻吹拂两下,抿一口热茶。
眼睛微闭,像是与此情境抽离。
斜对面的饭店小二楼,能清晰瞧见里面的场景。
方悦是故意开门让看的,她也没遮遮掩掩,毕竟不是谁的胆子都像迟玄瑾一样大。
“你在看什么?”
司徒风大快朵颐地啃猪脚,咕噜咕噜又一口热汤下肚,吃得不亦乐乎。
迟玄瑾整个人有点呆滞,啃着鸡爪,嗦着卤味鸭脖,视线朝着窗外偏移。
司徒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当下,一块骨头咽入肚中,却难掩她脸上的慌张,“不是你干嘛啊,这,人家好不容易放过咱,你就别和人家正面刚了,行不行啊!”
她就差躲在桌子下面。
早知道就不该听迟玄瑾的建议,随便找家饭店吃吃的了。
“嘘!”
迟玄瑾伸出食指,做出噤声过的手势,“若是不想被发现,就闭嘴!”
司徒风赶紧左手捂住嘴,末了觉得不太严实,又加了右手,共同捂住自己的嘴。
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引起对面的关注。
慢慢地,她发现对面根本注意不到她,这才重新拿起猪脚,继续啃……
另一边,官诺被压在长板凳上,被人按着。
“官大夫确定不说实话?”
方悦缓缓摇晃着茶杯,她的耐心就快没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本人一时起了贪心,所以才会做出此等错事,还请大人责罚。”
“名声不要了?”
“但凡是人,都有劣根性,我也不例外。”官诺笑笑,“世人评价千千万,却难拼凑出一个我。”
他笑得恣意洒脱且淡然,想着能为她承担点责难,也是好的。
有的人生活里满是苦涩,却还是想要给别人带去一点甜。
有的人生活满是甜意,却见不得别人有一丁点的甜。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打!”
方悦挥挥手,一声令下,宽厚的木头板子,沉稳有力地落在官诺的。
迟玄瑾纵身一跃,而后凌波微步,闪现到实施刑罚的人面前。
方悦扬眉,终于,还是将人引来了。
不然让无辜的人受惩罚,她良心还有点不安呢。
【报告宿主,触发支线任务,营救官诺,奖励大补丸一颗!】
小兔叽娇娇软软地跳了个草裙舞,原地转悠三圈,显示任务发送完毕。
有了支线任务的加持,迟玄瑾救官诺的决心更加强烈。
原本这事,和官诺就没什么关系,当然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她能从这件事情中抽身的话,她也就不说什么,如果不能抽身的话,那她还是想想怎么揪出幕后人吧。
司徒风赶来的时候,迟玄瑾和方悦已经开始谈判了。
“大人,那个房间,是我住的。”
迟玄瑾废话不多说,直接切入正题。
闻言,方诺勾唇,轻描淡写地笑了。
昨日夜里,她派去监视迟玄瑾的人来报,说迟玄瑾和沈青寒好像吵架,然后私会官诺,两人在荒郊野岭待了快两个时辰,后来还是官诺将迟玄瑾带回的长春客栈。
看来,他们的感情也没有她看到的那样好。
“哦?可是方才官大夫说那间屋子,是他住的,账本也是他偷的。”
方悦放下手里面端着的茶杯,倚靠在小榻上。
她面前摆放着精致的十菜一汤,筷子和碗放在原处,她一口都没吃。
“迟玄瑾,你不必管我的……”
官诺虚弱地对她道,他额前冷汗涔涔,双手用尽全力地抓着木头长凳的边角。
客栈内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在说话人之间来回转换。
“官大夫素来仁慈,想必大人也有所耳闻。”
迟玄瑾费劲地打着官腔,“他是宅心仁厚,但也不是大人随意给定罪名的原因不是吗?”
哐当——
方悦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砸落在地上。
霎时间,人心惶惶,每个人都低垂着脑袋,心紧紧地提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殃及自己。
迟玄瑾安静地看着方悦,妄想从她的表情中猜出一二她接下来的行为。
“迟玄瑾,本官听闻你是这十里八乡的恶霸,所以……”
方悦扬唇嘲讽,“来人,拿下!”
“本官今日倒要为花城乡的百姓们主持公道,看看还能不能制服得了你!”
充满威严的声音落下,独属于上位者得到威压,无形中压制着在场的所有人。
暗香和红袖上前,将迟玄瑾压制。
不过片刻,躺在行刑长椅上的人,倒是变成了迟玄瑾。
【兔子兔子,快快快,这样算不算任务完成?】
正啃着胡萝卜的小兔子咔嚓一声,茫然无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差一点,因为官诺还处在此情境中,等他从此危险情境中抽离,便视作任务完成。】
画面一转,一大板落在迟玄瑾的,她强忍住,才没喊出声。
“大人,既然您决定要惩罚我,那可否放了官诺大夫?”
“毕竟您,向来赏罚分明。”
后一句,明晃晃的现代版‘道德绑架’。
方悦挥挥手,官诺被放了,也被赶出长春客栈。
迟玄瑾用唇语对他说‘沈青寒’……
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只是程度或多或少罢了。
她也想试探一下,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个什么位置……
方悦看见了,也全当没看见。
只是这恶人,不能让她来当了。
她招招手,暗香俯首,她低语几句,暗香便也从长春客栈离开了。
“大人,账本不是我偷的。”
眼瞧着方悦没让人动手打她,她索性为自己辩驳几句。
谁会在上头查贪污的时候,还偷账本,偷完账本还不处理干净,还留在屋内?
到底是她太笨,还是陷害她的人太没有脑子?
“哦。”
方悦不再多言,她心情颇好地端起碗,开始举止优雅地吃饭。
见状,迟玄瑾也不再说话。
反正不是她,就是不是她。
得亏这是个讲究法度的世界,要不然像别的小说世界里,唯男女主马首是瞻的文,不用想,一定噶了。
方悦吃得慢,迟玄瑾看着有点饿了。
早知道刚才就多吃点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卤味……鸭脖、鸡翅、鸭脚……还有纯天然冰镇的果酒……
迟玄瑾咽口水……
司徒风家。
司徒风领着官诺,去他的别院里面找沈青寒。
彼时,沈青寒已经能下地,上好的金疮药用完,再加上妻主喂给他的药,伤口已经马马虎虎地结痂了。
他捧着一本杂文看,左等右等,也不见妻主回来。
兴许是聊天聊上头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开始在屋里面徘徊、走动,胸口发闷。
怎么也不和他说一声,这都快晚上了啊。
“叩叩叩——”
官诺急冲冲地敲门,司徒风背对着门站着。
也不知道官诺为什么要来找迟玄瑾,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能有什么用。
“怎么了?”
沈青寒开门,见是官诺,表情划过一抹不自然。
“迟玄瑾被大人抓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什么?”
沈青寒说着就要往外走,原本焦躁不安的表情此刻只剩下担忧。
“你穿件衣服,那里人多。”
官诺提醒,沈青寒低头,二话不说回屋穿衣服,他简单的披了件外穿的长褂,过度着急的他已经忘记外面是寒冬腊月的时节。
坐上马车去的路上,冻得全身发抖。
长春客栈灯火通明,在夜幕中显得格外亮眼。
屋内像昨日在司徒酒馆那样,响起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声音。
沈青寒一进屋,朝着方悦的方向,就是跪下。
他此时才体会到来自撕裂般的痛感,刚才来的路上,因为太担心,根本顾不上身体的不适。
方悦搭在腿上的手,微微顿了下。
他昨天夜里,想来过得不太好受。
“赐座。”
方悦抬手,沈青寒被人扶起,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痛苦微表情。
“让他站着吧。”
方悦扬眉,再次开口。
明明还没确认他的身份,却会对他莫名其妙的在意。
就连他些许的情绪变化,她都看到格外仔细。
沈青寒站在原地,刚要开口说话,被方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制止。
不大一会儿,暗香领着两人出现在长春客栈。
迟玄瑾心里面悄悄地翻白眼,方丞相这护人,还真是护得紧。
瞧见来人,沈青寒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方大人将他的二哥和二嫂抓来,有什么意图。
“坦白从宽,可以从轻处理。”
暗香重新站回到方悦身边,对跪在地上的两人道。
沈自若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更别提他旁边的女人陈海。
平日里陈海就被沈自若管得服服帖帖,更别提在这样场面下能说出几句像样的话。
“既然不说的话。”
方悦摆摆手,“暗香,将二人抓起来,严加审讯。”
沈自若和陈海出来的莫名其妙,被抓的也莫名其妙,反正屋里面众人看的是云里雾里。
“红袖,将沈青寒和迟玄瑾,带到我的房内。”
方悦下命令,便朝着她下榻的地方走去,红袖紧跟其后。
屋内,方悦让红袖也下去。
迟玄瑾被沈青寒扶着,她看着有点刺眼。
“二位还真是郎情妾意得很。”
方悦的话,不知是褒奖还是贬低。
总归是听着让人不太舒服。
她原本是只想让沈青寒留下的,但考虑到那样对他的名声不好,便作罢。
方悦也是真的服气,她现在都不确定沈青寒是不是阿辞,就这样为他百般考虑,还得了。
“让大人见笑了。”
迟玄瑾平淡的回话,不动声色地推开沈青寒的手。
“男女有别,还望二位自重。”
方悦意有所指。
“不知大人单独传唤我们,有何用意?”
迟玄瑾直接问,不带半点遮掩。
有一说一,挨板子是真的疼!
沈青寒竟然能忍受她下那么狠的手,然后还那么乖……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好了。”
“沈青寒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我有些话要和他单独说,还请你回避。”
方悦甚至都没客气地询问迟玄瑾是否可以,直接便是命令的口吻。
不给人半分拒绝的机会。
那是常年居于高位的人才有的气场。
迟玄瑾没被震慑住,她不也常年居于高位吗-格斗赛场不可攀登的珠穆朗玛峰。
【可爱的宿主姐姐,支线任务完成,大补丸已放入宿主姐姐的背包里,随时可以提取哦。】
小兔子用可可爱爱的强调说,她身旁的狼哥不屑轻嗤。
他实在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任务完成,但是任务对象-沈青寒的复仇值却没涨……人类的感情,有那么难以捉摸吗?
还是说,挨板子的力度不够?
狼哥想半天也想不明白,翻开画本子做功课,攻人攻心为上……
“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方悦再次开口,“你大可以在隔间里面看着,但凡我有不对,你出来阻止便是。”
要不是沈青寒有可能是阿辞,她绝对不会和这个女人,说这么长的废话!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这里站着,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迟玄瑾反向回答。
大补丸在手,她受伤也无畏。
“我和沈青寒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彼此不知道的。”
迟玄瑾又补充了句。
面上一片镇定,内心慌得要命。
这可是当朝丞相,稍微说点坏话,她的小命就没了。
“再亲近的人,也要给彼此充足的私人空间。”
方悦下最后通牒,沈青寒推推迟玄瑾胳膊,“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