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咽……”
沈青寒闷哼,他比从前的许多次,都觉得痛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做错了什么。
“啪——啪啪——”
迟玄瑾的鞭子一下接着一下地落在他,发了狠劲儿,第五鞭的时候,便出现了血迹。
她不敢看他的伤势,怕她下不了手;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见厌恶。
“啪——”
“呜……”
“啪——”
“呜…呜呜…”
鞭子的抽打声,在寂静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沈青寒的隐忍闷哼,更像是对她的控诉。
终于,二十鞭结束了。
沈青寒精神恍惚地笑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渍浸湿,刚洗完澡半湿的发现在全湿了。
身体一层一层地冒汗,脸色惨白如纸,油灯阴影下,他的唇色却变得刺眼的红,是咬破唇渗血的红。
【大补丸呢?】
迟玄瑾在空间内暴躁大喊,喊得狼哥都哆嗦了两下,慌忙将大补丸递送到她手中。
迟玄瑾掌心出现大补丸后,便退出和系统的连线,错过狼哥的喃喃自语,【这任务完成了啊,可是为什么沈青寒的复仇值却一点没涨啊?】
她抽走沈青寒口中的碎布,旋即给他喂入大补丸。
只是这次,素来听话的人,却没有咽下。
“打完了?”
沈青寒声音哽咽沙哑,迟玄瑾侧过身子不敢看。
“迟玄瑾,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苦笑着,想要站起来去找她对峙,却发现根本起不来。
火烧火燎的痛,稍微动一下便是蚀骨的痛。
他硬撑着,双手依靠着床,双腿颤抖,想要挪动一下。
“我……”
迟玄瑾是背对着沈青寒的,对于床上的动静,只能听见一点。
她不敢回头,不敢面对,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回头看看我,求你……”
沈青寒眉目苦楚、眼圈浸湿,他已经慢慢爬到床边,就快要抓住她的衣角。
迟玄瑾僵硬转身,将手中的百合花放在他身边,单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在脸颊两侧微微用力,他吞下大补丸,被呛到。
迟玄瑾未感多做停留,打开门,便出了外面。
关上门的刹那,泪水落满脸颊。
心,是痛的。
她纵深一跃,离开这座别院,飘零无依的走在僻静街道上。
夜色冷沉,偶尔闪烁着点点温柔的光,让人不觉得那么凄冷。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就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迟玄瑾!”
突兀的喊声,她转身,是意想不到的人。
“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官诺浑身写满疲倦,却仍旧精神抖擞。
“我……”
迟玄瑾支支吾吾,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官诺到底是个大夫,惯会察言观色。
对方不想说,便不说了。
又不是他的病患,没必要追根究底。
“你怎么在这里?”
迟玄瑾别扭的转移话题。
“镇上有个人犯病了,我刚刚就诊完,肚子饿了,出来看看还有没有饭店开着,吃点东西。”
官诺熟络的说着,从他被迟玄瑾救过一次,他内心对迟玄瑾的芥蒂就慢慢放下。
甚至于,还想要和她更亲近一点。
“这个点,应该没店开着。”
迟玄瑾扫视一圈,确实没店开着。
闻言,官诺有点丧气,还想着多说说话呢,泡汤了。
“不如这样,我去打猎,走吗?”
“啊啊好。”
迟玄瑾单手拎起官诺的衣服,两人穿梭在混沌夜色中,随处找了个湖边,捕捞几条鱼,做烤鱼吃。
她又飞到家中,拎了一罐子酒,顺路摘掉点野菜,半路抓了一只睡的香甜的野鸡。
繁星点点的夜空中,朦胧月光撒下,两人在湖边,颇有点怡情。
迟玄瑾杀鸡,洗菜,官诺清洗内脏,撒上迟玄瑾从密林中顺来的调味品。
不多时,已经能闻见饭菜的香气。
食物被小火慢慢的烤熟,色泽金黄、芳香。
迟玄瑾倒了两杯酒,官诺迟疑,“我,我可以喝酒吗?”
“啊?”
“男子,是不能轻易喝酒的。”
“还有这说法?”
迟玄瑾灌了一杯,心中的烦躁压抑缓解不少,说出口的话也有耐心几分,“你是大夫,该知道,适当饮酒,有利于身心健康。”
“也是。”
官诺小小地抿了一口。
司徒酒馆的酒,确实好喝。
迟玄瑾将烤好的鱼放在荷叶上,她刚刚去四季如春的密林深处挖莲藕顺路摘得。
两人对酒当歌,共把繁星赏。
谈天说地,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醉意朦胧之际,官诺音色缓缓的问,“那你以后想去干什么?”
“嗝~”迟玄瑾很没形象的打嗝,“当个侠客,行侠仗义。”
“好。”
“那你呢?”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学更多的医术,以后拯救更多的人。”
官诺双眼满是憧憬,片刻后,问,“那沈青寒,你怎么想的?”
迟玄瑾打哈欠,原本是想着攒攒钱,将人正儿八经娶回家,当夫郎。
但这狗系统,谁知道会出什么离谱操作(特指狼哥)。
其实,对她而言,死亡没那么可怕。
左右而言,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幸运。
要是沈青寒,以后和方悦在一起,倒也不错……
她完不成任务,就在暗处,看着他们幸福……
“咕噜咕噜咕噜——”
迟玄瑾连灌三杯酒,酒肉穿肠过,她答道,“随缘吧。”
“我总归,是不会拖着他的……”
话音落地,迟玄瑾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官诺眉心微皱,思量着她话中的意思。
片刻后,他微微招手,一辆奢华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将二人从这里带走……
另一边,屋内。
沈青寒看着新鲜的百合花,不知道该要做出什么反应。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打他,他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可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点都没察觉到啊。
莫名其妙地打他,又莫名其妙地给他吃药,更莫名其妙地给他送百合花……
“嘶——”
但有一说一,是真的疼。
下手真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沈青寒心里面悄悄地吐槽。
还是个坏女人,就看了他一眼,明明能感觉出来,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打他,但落在他身上的鞭痕,却是清晰可见的。
难道……有人让她打他?
然后打完他,她因为心疼,然后再悄悄地给他喂药吃……
反正不可能是毒药,这和前几次药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睡着了。
翌日清早,长春客栈。
迟玄瑾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官诺端着洗脸盆入内。
啊???
这!!!
“醒了?”
“我?我昨天……”
迟玄瑾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整齐的衣服,还好还好,没做出出格的事情。
“昨天你睡着了,然后我就把你带来这里住一晚。”
官诺说着,将擦脸布递给迟玄瑾,她茫然接过。
“冬日夜里凉,我擅做主张,还请你莫要见怪。”
官诺礼貌道歉,话里话外尽是为迟玄瑾做打算。
人本来就没想怪,这下就更怪不起来了。
“多谢官大夫。”
“若是不见外的话,喊我名字即可。”
“好。”
迟玄瑾不是个矫情的人,当下便从床上下来,开始洗漱。
两人吃过早饭后,分道扬镳。
官诺去给昨夜里看病的人继续看病,迟玄瑾朝着司徒风的别院走去。
昨天是飞出来的,今天还是飞回去。
她沿路买了点早餐,外加一串新鲜的糖葫芦。
她落在院内的时候,房门还没有开,但是屋内的人已经醒了。
迟玄瑾摸摸袖口里的金疮药,再次深呼吸,打开房门,走进屋内。
“回来了?”
沈青寒淡淡笑着,一晚上,妻主也该消气了吧。
“嗯。”
迟玄瑾低头,手里面拿着的东西格外烫手,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
“疼。”
沈青寒可怜兮兮的嘟嘴,好似被主人丢弃的流浪小狗。
闻言,迟玄瑾赶忙将手里面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半蹲在沈青寒面前。
她掀开被子就要看。
“疼,不,不好看……”
他抬手,紧张地抓住迟玄瑾的手。
黏糊糊的,脏兮兮的,不想污了她的眼。
“我给你上药。”
“可,可是……”
沈青寒还要再推辞,被子已经被掀开。
鲜红色的血迹,很轻易的便刺痛她的眼睛,到现在,还有新鲜的血液往时不时的往外流,血珠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外冒。
所幸没凝固,不然血液和衣服粘黏在一处,再重新撕开,那种灼热的痛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难怪昨天任务完成了。
迟玄瑾心中冷笑,拿了把剪刀,将布满血迹的衣服剪掉,连带着沾血的被子也一并扔在地上。
她又像昨天晚上那样,找了块碎布,所不同的是,这次沈青寒主动咬住了碎布。
上药、包扎,一股股鲜血冒出来,根本没有消毒的必要。
万幸,鲜血止住了。
因为昨日夜里吃过大补丸,所以就算流了很多血,现在沈青寒看上去,气色比昨日还要好一些。
她伺候着沈青寒吃东西,似有若无中拉开两人距离。
该是要为他以后做打算的。
倒不是要放弃,而是想要将选择权,交给沈青寒。
爱从来不是束缚,更不是捆绑的绳索。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啊?”
沈青寒咬一口酸甜可口的糖葫芦,柔柔地问。
“我……”
迟玄瑾停顿一下,“昨天出去的时候,碰到了官诺。”
“啪嗒——”
沈青寒手中的糖葫芦应声落地,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他的行为有点欠缺,赶忙道歉,“对,对不起,我,我刚才没拿稳。”
“没事,我买了两根。”
话罢,迟玄瑾重新给沈青寒拿了一根,将落在地上的糖葫芦捡起,连带着碎渣也一并收拾干净。
她做这些,做得得心应手。
“这次掉到地上可没有了哦。小馋猫。”
迟玄瑾伸出手,轻轻剐蹭了下他的鼻尖,言语之间尽是宠溺。
从她回来,沈青寒对昨晚的事情,就没有主动提起。
只在她给他上药的时候发出小猫的呜咽声。
“那,那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捻酸的口吻,透露着些许不敢表现太明显的不悦。
沈青寒咬住下唇,微微用力,好看的桃花眼低垂着,泛起淡淡的忧伤。
最最最喜欢的糖葫芦,如今吃在口中,也不觉得好吃了。
心里面酸涩得紧,却也不敢多表露一分。
她说想要和他慢慢来,却去找了旁的男子……
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想象力会疯狂生长,他甚至脑补了很多不可直视的画面。
“心情不好,去吃了点东西,喝了点酒,然后官诺将我送到客栈。”
迟玄瑾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沈青寒的表情,在有可能的前提下,她从不屑于撒谎,更何况,她和官诺,确实没有做什么越矩的事情。
“那你们……”
沈青寒紧张地伸手抓住床单,怯生生地问。
“你在想什么?嗯?”
迟玄瑾捏捏他白皙软软的脸蛋,笑着问。
“我,我现在,不能那个……”
“所以呢?”
“我……”
“我和官诺,什么也没发生,要是真发生点什么,我现在难道不该是抱着官诺在床上……唔……”
迟玄瑾的嘴被对方伸手捂住,沈青寒奶凶奶凶的,“不,不许说了!”
莫名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变化。
迟玄瑾微微张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他的掌心。
各种酱酱酿酿的详细文,她可没少看,只是停留于理论层面罢了。
对方愣了两三秒后,慌忙撒手。
“你,你欺负我!”
迟玄瑾淡笑不语,原以为还要哄上半天,却未曾想,哄都不用哄。
这样好脾气的乖狗狗,从哪里找啊!
“昨天晚上,对不起。”
该说不说,还是要道歉的。
原因不能说的,但奇怪的道歉,还是要的。
“没,没事的。”
沈青寒抿唇,摇摇头,“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没事的。”
迟玄瑾安耐不住地伸出手,揉揉他的发。
眼神中流露出的,是遮挡不住的喜爱。
心意相通的两人,总是能明确感受到的。
“好。”
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离开谁呢。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和别的男子,那么晚,还在外面啊……?”
沈青寒拽住她的袖子,软弱可欺地开口。
迟玄瑾心尖也跟着划过一抹酸涩,却同时又泛起甜意。
她这个人,有种怪癖,就是喜欢看喜欢的人吃醋。
“我想想……”
“喔。”
沈青寒松手,又咬住一颗山楂,牙齿很用力,在‘指桑骂槐’地发泄对某人的不爽。
还想想?!!
“你是,吃醋了吗?”
迟玄瑾掰正他的脸,让他和她对视。
这下好了,小狗眼睛湿漉漉的,眼底氤氲着水润的雾气。
山楂糖葫芦的小甜块碎渣挂在唇边,迟玄瑾用指腹,轻轻擦掉。
“嗯……吃醋。”
女矜国的男子不能善妒,他也不想善妒,但是也想让妻主只有他一个人。
晶莹的泪花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迟玄瑾手掌,她只觉得心要跟着一块碎掉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迟玄瑾半侧躺着靠在床边,用别扭的姿势抱住沈青寒。
“呜呜……”
小狗呜咽的哭声,和埋在她胸口的轻微颤抖。
无一不是踩在她的xp上。
“我答应你还不好吗?其实我们昨天还去了湖边,吃的是烧烤,赏的是天上月……”
她话还没说完,明显听到对方的哭声加重,“以后我带着你,好吗?”
“嗯……呜呜呜……那你们聊了多久……”
明明不想问得,但就是好奇。
就算知道不好受也还是要问。
“不知道,挺久的吧。”
迟玄瑾钢铁直女般的回答,沈青寒哭得更凶,昨天挨打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凶。
“我错了我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迟玄瑾哄着,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越哄,对方哭的越凶。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烦,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
响午时候,司徒风敲门,迟玄瑾赶忙将地上的带有血迹的东西收拾干净,重新找了一床新的被子,给沈青寒盖好。
“走,出去吃饭去。”
司徒风兴冲冲的喊着,没有一点窥探的意思。
“你就踏实的在这里住着,等房子修好了,再回去。”
司徒风存了要交迟玄瑾这个朋友的心思,话里话外,倒是显得比从前尊敬多了。
“好。”
“你家那位,要跟着一起去吗?”司徒风问。
“不了,稍等我。”
迟玄瑾关门,和沈青寒交代了几句,便和司徒风一同出门。
响午十分,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绝于耳的叫喊声,落在喧闹的街道上。
树木枯败,俨然一派萧条,空气中还泛着凉凉的冷意。
暖暖的太阳悬挂在空中,却叫人感觉不到半分温度。
冬日的烈阳,惯会骗人。
许是赶得凑巧,迟玄瑾看见她昨日睡过的长春客栈,被人围堵。
是和昨日围堵司徒酒馆一模一样的人。
秉承着不看热闹的心态,迟玄瑾和司徒风两人神同步地调换脚步,朝着另一边走去。
“我只是个大夫,为什么不让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