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玄瑾喉咙沙哑,晦涩发疼发胀。
沈青寒去端茶杯的水,轻轻给她涂抹在唇上。
“妻主,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那天,他清楚的听见妻主对他说的话。
她说,她爱他。
那一刻,痛苦与喜悦交织,纠缠在一起。
妻主真的爱他……是真的……
他也好爱好爱好爱妻主……
“不,不会的。”
迟玄瑾笑着,嘴角一抽,疼。
全身上下,宛若被车碾压过,格外的疼。
是不是因为现在是真的在这个世界活着,所以她的身体就格外的疼。
痛感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
“妻主,你要陪着阿寒,我们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阿寒爱你,阿寒爱你,不能丢下阿寒……”
沈青寒泪眼婆娑的说着,等大夫端来药丸的时候,一勺一勺的给迟玄瑾喂,迟玄瑾几次三番想要拒绝,却在他柔和锋利的眼神中,一个‘不想喝’的想法都不敢有。
只得一口一口的品尝药的苦涩。
救命啊!
能不能让她的机缘好一点啊!
魂穿而来,天寒地冻;留在这里,全身疼痛难忍……
那日,迟玄瑾被女皇赦免不来的死罪,留在辞琚苑养伤。
那日,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冷玥坐在殿堂正中央,朝堂下面,是文武百官;朝堂外面,是重兵把守的朝堂百官的候选人。
威风凛凛的宣读话,从婢男口中说出,“奉天承运,女皇诏曰,今日,良辰佳节,特方丞相-方悦,为女皇……”
朝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昔日的两派官员,纷纷面面相觑。
最近荒唐的闹剧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
“特选今日,举行册封典礼。”
方悦走上高高的殿堂,女皇冷玥,将早已准备好的龙袍,给她穿好,举起她的手,特此任命。
“往后女矜国的盛世太平,便由你守护!”
群臣只得一一跪拜,恭贺,“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恐引得女皇动怒。
为今之计,怕是最好的选择。
大皇女意欲谋逆造反,包围皇宫,若不是女皇英明,只怕皇宫如今早已血流成河。
二皇女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如今不过是女皇留她一命。
入朝为官,人人心里都是明镜。
方丞相孑然一身,清白磊落。
心胸开阔、视野长远。
若是栽培,定能有所建树。
至于他们,方丞相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存在党派之争,所以他们所有人,都不会因为新皇登基,而受到牵连波及。
故事的结局,有时候就是这样荒诞和可笑。
冷章和冷苏在大号的青春光年争斗,却最后落得一场空。
这,便是风云不定的人生路,
时间的流逝,从来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不,数月过去,迟玄瑾的伤,好了些,能下床走动。
沈青寒在一旁照料着,生怕她有一点不喜欢、不舒服。
“夏天到了,空气都热了。”
“嗯。”
沈青寒痴痴的看着她的眼,柔情的望着她。
迟玄瑾回以同样的笑容,温柔的摸摸他的发。
眼底莫名氤氲泪汽,淡淡的悲伤开始侵袭她的思绪。
最近日日被这般辛勤照料着,前世所有的苦痛都慢慢散去。
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在绝大多数时候,她已经习惯治愈。
任何事情,都会自己扛。
却一次次被眼前这人,融化。
“阿寒,有你真好。”
许是这段时日有些矫情,她抱着沈青寒,泪水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命运最是无情弄人,她只体会过丁点人情善意。
索性在异世界觅得他,得一良人。
于她而言,这是最确信的事情。
“妻主,怎么了?”
沈青寒只是问,双手搂住她的腰,头依偎在她的肩膀上。
他低声轻哄,“阿寒在。”
人是禁不起哄的,尤其是以前从未被人这样哄过的迟玄瑾。
她从小就学会坚强独立,一日复一日的努力,很少喊疼。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她不会疼。
“没事,就是想哭……就是觉得,阿寒真好……”
泪水一旦开始掉落,便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晶莹中混杂着委屈的泪花,一滴接着一滴的溢出眼眶,浸染她的发丝。
他和她的发,纠缠在一起,就放入暗示着他们,久久缠绵。
“妻主最好,阿寒有妻主,很幸福很幸福……阿寒,也好爱好爱好爱妻主……”
沈青寒轻轻拍着迟玄瑾的背部,克制隐忍,才让说出口的话不那么哽咽。
二人相拥,在天色渐晚的星空里。
珍惜,朝朝暮暮有人相伴。
关于方悦成为女矜国女皇这一事,在国内大大小小的地方全都传遍。
她上任不过数月,便将女矜国大小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更隆重的册封典礼,定在农历6月12日。
这天,京城的鞭炮声,从清早听到第一声后,便再无断过片刻。
世人皆称颂当今女皇宅心仁厚,是为不被枷锁束缚的贤君。
冷章和冷苏,被关押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仅有他们二人,中间隔着一面坚实不可摧的铁质门。
他们从一开始的不说话,到后来慢慢说一两句,再到隔着铁门打架。
最后你我相互嘲笑,全是落得一场空。
冷苏知道沈淑婉是冷章安排在她身旁的棋子时,没有显得太惊讶。
反倒是对她说,“其实,文轩澈的背景,也没有那么干净。”
“要不然,你凭什么以为他一个男子,能常年担任花城乡的村长?”
二人对视,谁的手脚,也不干净。
只是这最后的结局,是他们谁也不曾想到的。
母后竟然,真的,将皇位,让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冷章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母后要执意让冷辞嫁给方悦……
但现在这样想,想想倒也不错,母后这饭选择。
保留了他们二人的小命。
日后,当个闲散人,随便女矜国四处游历,也好像,不错。
抛去尘世中的纷纷扰扰,去享受人世间中的清静……
方悦正式举行册封典礼的那天,冷章和冷苏,甚至相互对酌。
而后的岁月,他们竟然以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和谐方式,进行相处。也是那一天,迟玄瑾带着沈青寒,悄悄离开皇宫。
将他们二人回花城乡的事情,尽数告知司徒风和陈海。
宫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谁也未曾注意到,那站在城墙上,绝世独立的人,一袭金黄色的龙袍,静静看着他们的马车,扬长而去……
我会励精图治,守护大国的安宁,让你和她的小家,舒心。
阿辞,愿你往后余生,平安顺遂。
【完】
番外篇:
沈青寒回到花城乡小木屋没几日,便生产。
迟玄瑾急匆匆的找到官诺,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痛苦挣扎与嘶吼。
父女、父子皆平安。
一胎三宝,两男一女。
“官诺,谢谢你。”
迟玄瑾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官诺手中。
“话说,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官诺笑着问,关于玉佩那里的事情,如今已经全权交给方悦管理,他只呆在这里,将这里的一些情况,间隔十天半个月的传递给她。
她虽然人不在这里,但心,一直挂念着这里,挂念着阿辞。
“不考虑,官诺,往后,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若是我不愿呢?”
“那便游览女矜国广阔河川,纵想人生沉浮。”
迟玄瑾道,她所追寻的一片小地方,一处小天地,便是建立在这样的情境中。
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何尝不是一件人间幸事。
沈青寒躺在床上听二人说话,心里面酸酸的、甜甜的。
三个孩子放在他的里侧,现在看来,样貌不太好看。
“多谢。”
官诺举手作揖,他不成婚的想法,恐怕也只有迟玄瑾能理解。
若不是与意中人,若此生遇不到意中人,那么,或许他此生的宿命,便不是为情所困、为情所乐。
游览世间广阔,悬壶济世,行走于变幻莫测的世界。
又或者,只是在这僻静一角,安静的当他的大夫。
有朝一日与世长辞。
无论何种选择,其实,都大同小异。
“还看呢。”
沈青寒虚弱的问,迟玄瑾笑着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
“阿寒辛苦了,老婆辛苦了。”
迟玄瑾转身,半蹲在沈青寒床边,拧了块热毛巾,给他擦擦汗。
端起茶杯里的热水,另一只手,轻轻将他的头扶起,给他喂水喝。
“老公。”
沈青寒甜甜的笑着,小小的喝了一口水。
心尖的裂痕,慢慢填满。
你总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对你真诚以待吧。
若是他们算计你,是不是也证明,你还要一定的利用价值。
其实沈青寒很想告诉冷玥,说他很爱她……但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冷玥对他的好,不过是点滴母爱中裹挟的算计。
她逼迫他成婚,说是为了他往后余生好,或许真的有这个原因。
但她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江山巩固。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妻主一样,无条件对他好。
义无反顾的选择他。
并且对他,没有任何贪慕。
“老婆。”
迟玄瑾捏捏沈青寒的脸,笑着道,“有没有好点?”
“嗯。”
沈青寒侧脸贴在迟玄瑾的手背上,短短的应了一声,便沉沉的睡去。
轻微的呼吸声响起,迟玄瑾笑着,给他往上拉了下薄毯子。
手几次想要从他手中挣脱,没有一次成功。
索性,便掀开被子,侧躺在他身侧,陪着他,无声告白……
这几日,迟玄瑾频繁去那绿树长青的密林,在其中寻找到一处僻静角落,又搭建了一处木屋。
“妻主,为何还要这样搭建?”
“以后我们住这里,前边的院子,留给孩子们住。”
沈青寒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怀里面抱着孩子,温和的问。
“可是孩子们还很小啊。”
“我这是提前准备着。”
“好。”
沈青寒笑着点点头,没再问。
反正不管妻主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
“对了,妻主,司徒小姐来信,说她要和雷佳佳成婚了。”
“好事啊。”
“还有陈小姐,也说要和小米成婚。”
“双喜临门,不,三喜临门,还有我们的阿寒,顺利生下三个孩子。”
迟玄瑾放下手中砍木头的手,结果沈青寒怀中的小孩,那张小木桌上的两个小孩儿,到是睡的很安稳,一不怎么闹腾。
“妻主。”
沈青寒伸手抱住迟玄瑾,“现在这样,真好。”
“傻阿寒。”
“司徒小姐和陈小姐,说要回花城乡成婚,在这里办喜宴。”
沈青寒碎碎念说着。
迟玄瑾轻轻撩起他的鬓角,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真诚且炙热。
热情退却后,她并没觉得厌烦,反而是更加贪恋,这得之不易的幸福。
“那我们到是省的去一趟京城了。”
“嗯。”
沈青寒又点点头,都说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不自觉的厌烦双方。
而他和妻主,好像很少发生意见不和得时候。
两人都想忍者神龟一样,能忍,也舍得退让。
爱情,相爱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热恋中的双方,都懂得相互谦让,感情才能长久。
他们彼此都懂彼此的泪点、痛点,相差无几的将对方视作自己的首选。
久处,仍怦然。
又过了十几日,陈海和小米、司徒风和雷佳佳,以及冷章、冷苏,同时到达花城乡。
回花城乡的路上,冷章将那幅真正的画像,还给雷佳佳。
上面写着的,是雷佳佳和司徒风。
有些人的羁绊,是命里便注定的。
只有方悦一人,留在偌大的皇宫内,和耳目失聪、动作迟缓的女皇对弈下棋。
她在这边守护家国安宁,只希望另一边世界的他,能平安喜乐。
听说他,生了三个孩子,想必性情、样貌,都和他有七八分像吧。
真好……
司徒风、陈海的宴会,前后相差不过一天,都是张灯结彩的热闹。
十里红妆,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声音一声更比一声高。
司徒风的父亲坐在高堂上,老泪纵横,看见冷章的时候,不自觉的身体哆嗦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