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文轩澈发话,他双手向下,呈一种让大家安静的手势。
他很得民心,话音一落,众人就都安静了。
迟玄瑾惊讶于他的管理能力,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点敬佩。
“迟玄瑾,你今日来花城乡,有什么事?”
“找官诺大夫看下病。”
迟玄瑾淡淡答道,语气不卑不吭,换做原主,见着这么多人的场面,早就吓跑了。
文轩澈心存疑虑,面上不显。
“诸位都散了吧,我看着她,大家不必过多担心。”
文轩澈笑的云淡风轻,摆摆手让众人散去。
“文村长,您怎么能这样将自己的安全置于不顾?”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个头。
“就是,之前迟玄瑾还……戏弄您……”
说话的男子吞吞吐吐,后面随意换了个词。
女矜国男子的贞洁,是如同性命一样的存在。
他们敬重文轩澈,所以轻薄,也换成了戏弄这样的词汇。
“无碍,大家要是信我,就散了去。”
“我会留几个人看着。”
文轩澈再次说道。
贞洁,清白……他早就没了……
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又何须过多在意!
人群慢慢散开,人们走掉时的眼神,满是担忧。
“请。”
文轩澈微微侧过身子,做出礼貌标准的‘请’。
迟玄瑾颔首,沈青寒跟在她的后面,和文轩澈目光对视。
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文轩澈:你还好吗?
沈青寒:好。
“你们来了啊?”
官诺在给病人熬药汤,近日伤患有点多,他都没怎么去登门拜访查看沈青寒的伤势。
说话不算话,说是失信也枉然。
“嗯,想让官大夫给沈青寒看看,他的病,怎么样了。”
迟玄瑾答道。
文轩澈面露不解,迟玄瑾竟然不喊沈青寒贱奴了?
而且刚才就很奇怪,迟玄瑾之前看到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他衣服扒了干坏事……今日,竟然只是给了他几个眼神便作罢……
“好。”
官诺应道,用手势对自己的父亲道,让他帮忙看着点汤药的火候。
上了年纪的男子,也用手势回答。
“他们这是……”
迟玄瑾看着另一位在整理药材的女人,和官诺有几分像,想必是他的母亲了吧。
沈青寒正欲解释,官诺率先解释道,他边解释边引着三人入座。
“我的父母,是聋哑人,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是,没想到生下的我,却是个健全人。”
官诺淡淡解释,手搭在沈青寒的脉搏上。
“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迟玄瑾感慨。
“还好,习惯了,就都还好。”
官诺语调微扬。
两人之间如朋友般的交谈方式,让文轩澈再次不理解,很不理解。
原主之所以能引起花城乡全体村民的愤怒,是因为原主不遗余力的调戏花城乡的男子……但凡有点姿色的,都成为原主的目标。
官诺,也未曾幸免。
隐忍不发,是女矜国男子对这种轻薄行为的标准处理方式。
以至于原主猖狂了很长时间。
“最近吃饭正常吗?”
沈青寒点点头,之前官诺说过他因为饥饿,常年的困顿,让他的肠胃开始敏感。
要好好养着,才能好好吃饭。
可他都没怎么养,这几日吃饭也正常了。
官诺问,“张嘴。”
“啊——”
“抬舌头。”
“啊——啊啊——”
“好了,可以了。”
官诺收回手把脉的手,“青寒没什么大碍,往后好生照料着,问题不大。”
“好。”
迟玄瑾应道。
“忌一年半载的辛辣寒凉食物,他胃不好,平日饮食尽量清淡些。”
“好。”
迟玄瑾照旧应着。
“还有就是,青寒身子骨亏空的严重,房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官诺温馨提醒,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有没有过,还是提前说一下比较好。
沈青寒抿唇,耳垂发烫,羞羞的低垂下脑袋,看着他的鞋子发呆。
“好。”迟玄瑾微笑,“官大夫放心,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小娇夫当然要好好养着。
她现在还没看过小娇夫的身体。
不用想都知道,伤痕遍布,骇人。
文轩澈挑眉,这还是曾经那个迟玄瑾吗?
他的目光太过明显,迟玄瑾想忽视都难,索性直接对视。
“文村长不必这样看着我,人都是会变化的。”
“从前对您多有冒犯,对不起。”
“还有官大夫,对不起。”
她大大方方道歉,承认她过往的荒唐,真诚的道歉,往往让人生不出不原谅的想法。
“你确定你,改正了?”
文轩澈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分的慌张,毕竟谁能对一个色女,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彻底放下戒备心?
他只是比别的男子心胸宽阔了些,但说到底还是男子,有点怕。
“嗯。”
迟玄瑾认真点头,将一两银子放在桌面上。
“官大夫,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
官诺冲他们挥挥手,文轩澈竟然也跟着神同步的学着摆手。
四人道别,迟玄瑾和沈青寒两人并肩而行走出花城乡。
这一下子,花城乡人们心中的大石头放下,新的人们话题开始在人们之间传来传去。
“哎哎,你听说了吗,今天迟玄瑾来花城乡,竟然没出乱子!”
“而且她,好像改头换面似的,走路生风,一点也没有之前虚弱扶柳的样子!”
“她好像不喜欢村长了…好像开始喜欢官诺大夫了…”
谣言、舆论一向如此,总会有更大的、更新的话题,来取代之前的陈旧话题。
言论的漩涡中心,迟早都会换,顽强的撑一下,等风浪平息,又会是崭新的开始。
“你相信她真的变了?”
文轩澈帮忙整理着药材,灵魂发问。
官诺给病人把脉,交代着病患的亲属,如何好好照看患者。
间隙写好药方,让母亲去拿药。
送走病人后,他才开始回答文轩澈的问题,“她变了难道不好吗?”
文轩澈拧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变了,变好了,应该是好的吧。
可若是那样的话,他以后还要如何,从迟玄瑾的父母那里讨要钱财。
他以后的仕途,要如何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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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茅草屋前。
迟玄瑾认真的问沈青寒,“你是喜欢在这里,还是喜欢回花城乡?”
总归,他是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少年的未来,是锦绣前程,而并非在这弹丸之地。
“都可以。”
沈青寒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迟玄瑾,他看的很认真,说出口的话也很认真。
对于他来说,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是好的。
“可是这里,会不会太寂寞了。”
她也懒得去处理各种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
能这样,有一方小天地,便是足矣。
“不会的。”妻主。
沈青寒已经在心底无数遍的喊这个称呼,却没真的说出口。
他是自卑的。
他现在这样,容貌比不上旁的男子,身体上还有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丑陋的伤疤,那是从他出生起就没断过的疤痕,新旧伤叠加,只给他吊一口命。
偏生他自小又生的好看,引得两位哥哥嫉妒,日子就没好过一天。
“我想把父母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可以吗?”
“好。”
沈青寒点头。
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只会说一句好。
“今日我去山上砍树,你问问这周围可有什么木匠,咱们盖个木屋。”
迟玄瑾拍拍沈青寒肩膀,转身便朝着山的方向走去。
沈青寒在原地静静待了许久,去花城乡问询。
他刚进花城乡,就被好奇心颇重的八婆们拦住去路。
“你家那位,咋回事啊?”
“是不是被人下了将头?还是被鬼魂缠住……”
“以后让她别来花城乡,这里不欢迎她,听见没!”
“……”
刚开始,沈青寒是被两三个人围着,慢慢的,变成十几个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吃瓜着的标准心态。
文轩澈会经常性的在花城乡巡逻,是以,他救下沈青寒。
带他离开人群的喧闹,以及那些砸在沈青寒身上的烂菜叶子。
沈青寒暗自庆幸,幸好她没选择来花城乡,要不然,定要遭罪。
“下次看见人群,要学会躲。”
文轩澈颇有点不争气的训道。
同为男人,自然是更懂得男人的辛酸。
“知道了,谢谢。”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记性!”
文轩澈恨铁不成钢,不管他和官诺如何劝说,沈青寒都不会改变他待在迟玄瑾旁边的决心,给迟玄瑾卖命。
“哎呦喂,我当时谁呢,这小土包子样儿,啧啧啧。”
来人犀利嘲讽的话语,打断他们的交谈。
他一身湛蓝色锦衣,外着一件貂皮绒,雪白色的绒,在寒冷冬日里显得温暖。
他昂贵的棉衣,与沈青寒身上缝了补丁的粗布麻衣形成鲜明对比。
“母亲还是不够心狠,就该把你扔到深山里,让你被狼吃掉!”
沈自若端着一副矜贵架子,嘴里说着恶毒的话。
沈青寒身型一僵,旋即冷静。
他现在也是有所仰仗的人了。
不必向从前那样畏畏缩缩,只是她,会帮他吗?
去和他的家,对抗吗?
“你这个贱种,就不配出现在花城乡!什么档次,也配和我一个乡?!”
沈自若踩着名贵的鞋,亦步亦趋朝着沈青寒的旁边走去,抬手就是一挥。
瞬时间,空间停滞。
迟玄瑾砍着树的动作停下,开始接收任务。
兔子:【拯救沈青寒,任务成功奖励百合花一束,需赠与沈青寒,速去!】
狼哥:【鞭笞沈青寒二十鞭,需下狠手,如若再敷衍,点你笑穴笑一天!任务成功奖励大补丸一颗,需赠与沈青寒!】
狼哥不屑的摇摆着他的狼尾,别以为他看不见迟玄瑾的那点而小心思!
迟玄瑾:【要什么样的力度?】
狼哥:【沈青寒的复仇值,因为你,已经下降到70%,倘若下降到0%,我们都要完!懂?】
这个宿主也太不靠谱了!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恋爱脑,他说什么也不会和她绑定在一起!
要不是因为…担心…
迟玄瑾:【都要完是……】
兔子:【是我们都要噶,或者确切说,是宿主你要真的噶了的意思。因为我们是系统,要是任务失败,最多也就是受受惩罚,然后接着做任务,可你任务是爱,魂飞魄散是基操……】
迟玄瑾:【……】
果真,大灰狼与小白兔的世界里,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亮灯泡!
空间静止,迟玄瑾急匆匆的跑到狼哥给她定位到的地方,她刚到,狼哥就将空间静止术收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她留。
她快步上前,抓住沈自若的手腕。
“请自重。”
“呵呵,不过是个贱奴,你还当真护着他不成?”
沈自若被驳了面子,也不恼怒,更不恼火,脸上一点愠色都瞧不见。
谁人不知,沈青寒在迟玄瑾的手下,过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沈青寒是我的人,动他之前,请先掂量掂量。”
“呸!”
沈自若被气笑了,“还掂量?给你点儿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尊佛了?让人供着?”
她表情轻蔑,矜贵的拍了下她高贵的衣服,炫耀之意,更是明显。
文轩澈在旁站着,哪边都不占,哪边都不帮。
他是一株随风倒的小草,只要他们不发生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一律装瞎。
迟玄瑾摸摸手里面的小石块,原本是想正面刚一下,但对方是个男子,刚不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打人,被这些躲在暗处看着的眼睛看到,又要说她不讲理了。
她没那么莽撞。
倏然,迟玄瑾看了下沈自若膝盖的位置,在他转向沈青寒的时候,一颗小石子从她指尖弹出,准确的砸在他的腿上。
平日里娇生惯养,哪里能受得住她略施小惩。
扑咚——沈自若跪倒在沈青寒面前。
“呦,二哥倒也不必行这般大礼,沈青寒也不是心思狭隘之人。”
“你就道个歉,沈青寒定然不会和二哥斤斤计较的。”
迟玄瑾阴阳怪气道。
周遭慢慢聚拢的看客们,小声交流。
“这沈家的二小姐,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啊!”
“就是就是,那么能显摆,明明家里穷得叮当响,要靠卖弟弟来维持家里开销,面上还贼能装!”
“……”
沈自若气的鼻子都歪了,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朝着沈青寒的方向就是一顿起来、下去、起来、下去、起来……
最后跪在沈青寒的鞋边。
迟玄瑾手下指尖灵活的转着,一颗接着一颗的石子从她手下穿出,稳稳的打在沈自若膝盖上,让他一步一跪,像极了在认错认罚。
“沈青寒,你真是个贱奴,当初我就该把你按在水桶中,不让你……”
他恶毒威胁的话还没说出来,腿上又挨了一石子,迫使他被迫住口。
文轩澈在一旁看着,他现在到是有点看不太懂迟玄瑾了。
他虽然没看懂为什么沈自若一步一下跪,但十有八九和迟玄瑾脱不了关系。
沈青寒一个男子,能使得了什么手段。
进来听闻迟玄瑾几次三番从山上密林中狩猎成功,且还与猛虎称兄道弟,他之前对这种传闻嗤之以鼻,现在到是有点相信了。
“二哥说话到是也不必这般难听,刚刚还说要认错,怎的,现在就要反悔了?”
迟玄瑾声音不辨喜怒。
沈青寒被她护在身后。
“大家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给我个面子。”
周围聚集的人渐渐多起来,文轩澈这才开始制止这场纷争。
“呸!”
沈自若不屑的吐口唾沫,到文轩澈脚下。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鄙夷。
乡下人的粗鲁行径,她向来是看不上。
早知道当初就不做那样的梦郎行径,不然那现在,她也是京城中的翘楚。
哪里用的着在这里,受这等小人的气。
沈自若起身,恶狠狠的宠沈青寒威胁,“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弄死你!”
沈青寒指尖轻颤,微微彰显着内心的害怕。
迟玄瑾抓住他的手,抬眸与沈自若对视,回以同样的威胁,“有我在,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动手之前,麻烦你先动动脑子。”
迟玄瑾冷哼一声,牵着沈青寒的手离开,迎面撞上司徒风。
周围的人群早在村长一个个的目光对视中,溜走的差不多。
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
文轩澈也悄悄地离开。
“喂,是不是个女人,敢不敢再和我比试一场?”
她回家以后,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迟玄瑾能一夜之间变化那样大,竟然能和猛虎称兄道弟……
莫不是真的被人夺舍了?
“无聊。”
迟玄瑾牵着申请函的手准备走,半路又停下来。
“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能,行吧行吧,我知道,这和你的努力,呸!”说她努力都一定比说迟玄瑾努力有说服力多了。
司徒风现在看迟玄瑾,慢慢的都是不相信。
“小姐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咱们家酒馆被来路不明的人包围了!”
一小厮驾马急冲冲赶来,表情很是惊恐慌张。
“报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