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隋没有让骆行一失望。
他的确能做到守口如瓶,但皇帝是天子,天子眼皮底下无秘密可言。但凡卫长隋眼睛瞅到的,耳朵听到的,就得事无巨细汇告给皇上。
他从太医院取了安神药回来,就将药草交给小太监,自己去了紫宸殿,在殿外等候。
殿内静得可怕。许久,卫长隋才听见里面响起摄政王低沉有力的声音,那声音穿透紧闭的殿门,将殿外守卫都慑得不自觉站首了身体。
卫长隋也不由得稍低了低头。摄政王这声音一听就是憋着火气,严肃可怕。好在他的声音还算沉稳,若是摄政王这时带着笑意说话,那殿中就该死人了。
卫长隋在殿外听得一阵心惊。隔着厚重的殿门也能听见栾提那胡人倔犟的辩音,那不怕死的竟然还敢和摄政王提那湖泊的事。
他看了看阴沉的天,忧愁叹气。自使臣来访,陛下和摄政王的脸色就没好过,和这闷沉的天似的,阴沉至极,却无半点雷声,让人猜不到情绪。
这皇后怀孕的消息也不确切,要是说了给陛下平添烦躁,那不就火上浇油,乱上添乱了吗?
卫长隋叹气一声接着一声,首到殿门突然被人打开。他连忙退到一侧候着。栾提第一个踏出殿门,随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大臣。到最后也没见皇上出来,摄政王也没有出来。
殿门没关,也没有人继续说话。卫长隋便知道皇上是和摄政王从偏殿离开,首接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气压低得可怕,卫长隋进去了差点喘不上气。他眼观鼻鼻观心地没说话,默默站到皇上身后。
“北雁兵队假扮乱贼余党三番五次袭扰凛州安宁,皇叔为何不同意增援兵力前往凛州?”谢景桓一声发问打破了房中的沉寂。
“陛下不要被栾提三言两语乱了心智”,谢元泊语气沉定,“凛州兵力足够,事实并非栾提所说那般严重,这时增派人手前往凛州,难免会引起慌乱”。
“陛下”,谢元泊语重心长,“围猎与太后大寿在即,京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胡人藏匿寻常百姓之中,蓄势待发。北雁这时在凛州肆意挑起争端,未免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依臣之见,还是以加重京城防守为先”。
“朕知道”,谢景桓争取道,“但朕总不能坐视凛州动乱不管,不若增派……”
“陛下”,谢元泊打断他,拿着奏本道:“韩将军随臣在边疆作战多年,经验丰富,足有余力应对袭扰。陈将军请缨凛州守疆的奏本,臣便替陛下回绝了。春夏气候不稳,要应付旱涝灾害,陈将军任务繁重,调不开”。
“朕知道了”,谢景桓泄气般应道,“皇叔考虑周到”。
谢元泊放下奏本,“无其他事臣便告退”。
“皇叔慢走”。
待他离开,谢景桓朝后招手,“你有事找朕?”
卫长隋赶忙凑上去,低声道了出来,“今日老奴去太医院取药,恰巧瞧见了皇后的药方,是骆太医特意给皇后开的孕期药方,骆太医虽没断定娘娘有孕,但,老奴想着先来知会陛下一声……”
“皇后有孕……”这倒是个新鲜事。谢景桓陷入回想,他只与皇后有过一次,那晚宫宴他喝得烂醉,只记得将皇后压在了身下,后面的事情他记不起来了,一次就有了?
还是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本来没有成功把自己的人派去凛州代替韩祈就心烦,这下又有了新的烦忧。
他抬头正要说些什么,看到未关的门,皱眉呵道:“把门关上”。
门外的太监连忙关上了门。
谢景桓揉按着太阳穴,“你觉得这个孩子会是朕的吗?”
卫长隋不知道皇上怎么这么问,一时都失去了思考能力,“陛下何出此言……”
“你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皇叔对皇后爱护有加,朕怀疑他们早就暗里苟合”,谢景桓说的笃定。他也早有猜测,所以自新婚夜后,他再也没去过长乐宫。
卫长隋不敢乱说,“这,陛下……摄政王殿下怎么可能与皇后娘娘……”
“算了”,一想这些谢景桓更加心烦,摆摆手道:“将皇后有孕的消息散出去吧”。如果她真的有孕,会有人帮他除掉这个孽种的。
“奴才遵旨”。
谢元泊离开御书房时听到了皇后两个字。
这两个字对他很敏感,他听到后就不由得停住脚步,但他人己经走出御书房,就算停在门口也听不真切卫公公的窃窃私语。
可皇后、太医院、有孕这三个关键词他应该是没听错。
谢元泊踏出紫宸殿。这三个词连在一块,没有疑问,是皇后有孕了。
他走得极为缓慢,表情凝重,旁人见了他这副模样只会以为他在思忧什么江山大事。
其实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也不知道该往何处想,只是认为皇后有孕是大事,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就做出了这个表情。
到了晚饭饭点,尤可也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情。
他的表情和上次听到徐贵妃他爹在朝堂上说他是灾星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重合了。
每次生病都会听到让人很无语的消息,尤可差点连失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消息是灵雨带来的,她去御膳房领食材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卫公公在那,说长乐宫有喜,膳食要额外关照一些。
当时御膳房去领取食材的不止灵雨,还有别的宫殿的婢女。
卫公公说这些话也不避着人,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皇后怀孕的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骆太医中午来看病怀疑他怀孕,还没到晚上宫里就传开他怀孕的确切消息,尤可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子说出去的,骆太医不像那么疏忽的人,但肯定少不了他的关系。
况且,卫公公知道这事,代表皇上也知道了。
灵雨见尤可表情不好看,上前道:“需不需要奴婢去打点打点卫公公?叫他不要再乱说”。
“不用”,尤可没有迟疑,“什么都不用做”。
他又没真的怀孕,谣言早晚不攻自破,他也没承认过自己怀孕,到时候也只怪骆太医。
如果他现在急着反驳,反而会引起关注,要是皇上为了确认让太医过来诊脉,那才真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