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降暮色。竹文将房里的烛灯点起,晚膳菜肴也己盛放摆好。
谢元泊就在这时踏进了屋,他一进来,竹文和灵雨便退了出去。
尤可手里拿着筷子,见他进来抬脸看了他一眼。他今日气色不好,唇色淡淡,眼神也恹恹没有精神。
谢元泊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就咯噔跳。好好的人这是怎么了?早上他离开时不还好好的?诊出有孕害怕了吗?
他大步走近跟前,俯身贴近,“脸色怎么这么白,吓着了吗?”
“还好吧”,尤可摸摸自己的脸,“有点风寒,己经喝过药了”。
风寒?谢元泊在长乐宫连续宿了三晚,这三天晚上他守夜守得尽职尽责,夜晚门窗关得严实,房里的壁炉也没断过供暖,以防皇后掀被着凉,他会时不时起身瞧一眼。这般密不透风,怎么还会染上风寒?
他接着用手背抚上尤可的额头,“喝过药好些了吗?哪里还有不适?”看到一桌没动的菜,他紧接着问,“没有胃口吗?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尤可挨个挨个回答,“只是稍微有点风寒,现在好多了,就是有点困,想吃……”
五丁包。尤可脑子里莫名蹦出来这个,“想吃王府做的五丁包……”
“好”,谢元泊二话不说就应下,也不问为什么偏要吃王府做的,有孕在身的人口味总是奇怪,能吃下东西去就己谢天谢地了。
他转身就走,没走成,尤可拉住了他的衣袍,“去哪?你今晚不在这里睡了吗?”
谢元泊回牵住他的手,“回府一趟,我很快回来”。
“噢”,尤可松开手,“那你吃了饭快回来”。
谢元泊差点不忍心走,怀孕的人大概一刻都缺不了陪伴,皇后现在很需要他。
“我会很快回来”。
谢元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再次回来时餐桌前坐着的人己经不在,满桌菜碟也收拾得一干二净,只剩了一碟山楂糕。
他放下食盒,朝里探去。
尤可正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拨弄着装着小颗粒宝石的木盒。
他换了一身淡黄色亵衣,锦被搭在腰腹,划出一条曲线。
谢元泊的视线不受控地移到那片塌陷弯曲的腰肢处。
皇后的腰腹柔软纤韧,触碰过多次竟然不知,那里己经孕育了一个小皇子。
谢元泊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快?”尤可啪嗒一下扣上盒子盖,“你没在王府吃饭吗?”
“吃了”,谢元泊走过去半跪在床边,捏捏他的手指,“路上吃了”。
尤可一秒耷拉下脸,“骗我”。
“抱歉,没吃”。谢元泊改口极快。“怕你饿坏,就赶紧过来了,包子还热着,要吃一点吗?”
“嗯”,尤可从被子里爬起来,双手搭到他肩膀上。
谢元泊接住他,托着他的大腿将他抱起,单手轻轻扶在侧腰,不敢用一点力。
两人的上半身紧贴着,谢元泊住在长乐宫的这几日,不下十次这样抱他。
前几次没有察觉,后来才慢慢开始疑惑,皇后身材高挑,皮肤细滑红润,各处都生的极好,不像被缺吃短喝过的,唯独胸部好像……好像有点……
可能是养分全用在了个头上,他如是想道。也还好宫中不缺乳娘,即便生了小皇子,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养育之苦。
谢元泊将食盒打开,里面放了两屉十个包子。
不知道他的速度是多快,掀开还是冒着热气的。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谢元泊拿着垫纸给尤可递了一个包子,尤可也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他。
“快点吃”,尤可双手捏着包子,“吃完了帮我涂一下指甲”。
“嗯”。谢元泊接过包子咬了一口,似乎是照顾尤可的速度,吃得很慢。往常这种包子,他大概能三西口吃完一个。
尤可没有胃口,吃得比平常更慢,边嚼着还要说话,“盒子那些贴钻好像是真的宝石,灵云都没见过这种款式,不会是你砸碎了玉石做的吧?”
那木盒是谢元泊昨天晚上带过来的,见尤可总是看自己的指甲,想着这些可以派上用场,就带过来了。
谢元泊点头应道,“嗯”。
“哇……那得做多久啊……”
“不久”。好歹没沦落到刻上一辈子都送不出去的地步。
尤可看向他的手,“难怪你手上的伤又细又密,你还骗我是剑伤”。
谢元泊好像不习惯吃饭说话,咽下去才开口解释,“大多是被剑所伤,刻刀划伤浅,一夜就能好”。
“嘴比鸭子硬”。尤可无情评价。
谢元泊提着水壶给他倒水,试图转移话题,“喝点水,包子没做太咸吧?”
“不咸”,尤可摇摇头,“和上次吃的味道一样,好吃”。
能让皇后评价好吃的东西可不多。谢元泊庆幸他府里有个好厨子,不枉他母妃当年离宫时特意把这个厨子带出来。
可惜,母妃的厨子明天又要进宫了。也许这厨子一生本就是逃离不开皇宫的命吧。
十个包子尤可吃了一个半,剩下的全被谢元泊解决了。
谢元泊拿着巾帕给尤可擦嘴,擦完随即将巾帕往自己怀里一塞,见他奇怪地盯着自己,后知后觉道:“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了?”
好歹也是武将,这饭量应该正常吧。尤可摇摇头,伸出胳膊,言简意赅下令,“上床”。
短短几夜谢元泊己经习惯了尤可的各项指令,大概不用尤可说话,只伸出手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将尤可抱回床上,打了热水给他擦脸洗脚,将尤可伺候上床,他自己去浴房洗了洗,回来熟练地铺好自己的地铺。
尤可趴在床上等着他,床头放着蔻丹和那一盒贴钻。
谢元泊看着他毫不在乎地将腹部压在身下,有些紧张他的身体,“你这样,会不会腹痛?”
“嗯?”尤可疑惑,“我怎么样了?”
看他一无所觉,谢元泊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陛下皇后成婚不过一月有余,腹中胎儿还未成形,想来皇后还觉察不出什么。
他又想到今天回来见到尤可惨白的脸色,不由问道,“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连你也知道了?”尤可惊讶。谢元泊都忙成这样了还有空听八卦啊。
何止知道。谢元泊原本只是在御书房门口不小心听到了片面之词,原想来长乐宫详细问问。
结果离开紫宸殿到长乐宫的路上,就听到了骆太医怀疑皇后有孕欲诊脉却遭皇后拒绝和陛下吩咐御膳房额外做长乐宫孕期膳食等种种说辞。
他一点头,“途中听到了些消息”。
尤可无力叹息,“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只是让骆太医来给我开点治风寒的药,谁知道传出去就变成我怀孕了,真的莫名其妙”。
别人糊弄糊弄无所谓,但他还是有必要跟谢元泊解释一下。
谢元泊的表情还是凝重,他也换好了亵衣,盘腿坐在自己的铺盖上,从床边拿过蔻丹盒子,“怀孕不是玩闹之事,骆太医怎会这么冒失?”
尤可趴在床上,一只手垫着下巴,另一只手顺势伸出去,把指甲伸到他眼前,“谁知道呀?要不是怕耽误围猎,我才不会叫他过来看病,也就不会有这么离谱的谣言了”。
谢元泊捏着他的手指,用温水打湿的小帕子给他擦指甲,不放心地说,“兴许骆太医思虑有据,万一真的有孕了呢?”
“不可能”,尤可斩钉截铁,见谢元泊抬起眼睛面带疑惑地瞧他,他只好说道,“我根本没和陛下上过床,怎么可能怀孕?”
没有圆房吗?谢元泊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些。
他给尤可擦完指甲,拿着小刷子认真地给他涂着,低头下的脸仍然思虑深重。
他未着发冠,黑发如瀑垂在脸侧,尤可看不清他的表情,因此不知道谢元泊其实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
如骆太医一样,尤可不让他诊脉,那比起听从尤可的一面之词他更愿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皇后腹中是皇子,他只是个太医,不敢冒险让里面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谢元泊亦是如此。没有太医确切的诊断,他不敢轻易相信尤可。
即使尤可一遍遍强调自己没有怀孕,他仍忍不住融合了自己的想法去判断。陛下新婚第二天身上欢好的痕迹不是作假,骆太医也不会空穴来风给皇后开出孕期药方,或许是皇后担心去不了猎场,不想承认自己怀孕。
即便皇后说的是真的,保险起见,他也得将她当成有孕之人照顾。
谢元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说:“既然不喜骆太医诊脉,明天我将府中李郎中请来如何,之前在王府时他给你看过伤,让他给你诊脉行吗?”
“不行!”尤可大声回绝,眼见谢元泊又露出怀疑的苗头,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哎呀行行行我就是怀孕了行吧,不要再说了”。
“好”,谢元泊将他惹急,慌忙住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别气坏身子”。
尤可无语地翻给他一个白眼,己经气坏了。
“那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你都不介意吗?”
谢元泊从始至终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丁点介意的情绪,听到尤可这么问他反而惊讶地抬头看他。
介意?他算得皇后的什么人?皇后想要怀谁的孩子,他再怎么心有不甘,也轮不到他插嘴。姘头的位置还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他不该不知好歹。
况且那是皇后的孩子,皇后若想留下,他定会护他一生周全。
他摇摇头说道,“这个孩子无论去留,我都会听从你的决定,若你不想要他,我会想办法找到无痛除掉他的方法,不要害怕”。
尤可惊呆了。这都不介意,那他是男的这事也不会介意了吧。
“唉——如果我是男的就不会怀孕了”,尤可状似不经意一说,接着问他,“我要是突然变成男的,你会怎么办?”
谢元泊没有敷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想了想,“如果你变成男子……”
“那你会不会喜欢女子?即便我这等被你夸过的容貌,你还会喜欢吗?”
尤可没想到他会反问这样的问题,嘴角隐隐憋不住笑。
他很确定地回答,“会喜欢,你问这个什么意思?我都变成男的了你还在乎我喜不喜欢吗?上次问你时,你好像很反感两个男人成双做对”。
那怎么能一样?谢元泊当即就冒出这个念头。“我只是反感那些人为了一己私欲,强加凌辱于别人”。
但他不可能会像别的男子一样,强迫皇后做出雌伏身下那般屈辱的事情。
皇后更不会强迫他。别说她变成男子,她即便不是男子都没有对他的身体流露出过,也只是嘴上夸夸,变成男子只会对他更加没有欲望。
“如果你变成男子愿意同我结对,恐怕会很快将我弃如敝履吧”,他如是说道。
尤可对着自己的指甲呼呼吹了两下,不知道他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
想到之前玄月给他留下重大心理阴影的那一通操作,他不得不事先提醒,“有空记得找点淫秽小黄书看看,事情办好了肯定会长久,办不好只能说再见了”。
谢元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拿着小刷子涂指甲的手莫名一抖,粉色的染汁涂到了外面一点。
“嘶”,尤可不满看他,“你肾虚吗?行不行啊?”
“我走神了,不要恼我”,谢元泊放下小刷子,拿起巾帕给他擦手,“我不肾虚,那种书籍,我会好好看的”。
“待你身子方便,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做”。
尤可“嗯”了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怀孕了。
应该会很快的。谢元泊现在的黑化值己经接近合格。
况且今晚这一试探,他应该也能接受男人。
尤可好好想了想。围猎之时人多杂乱,那个时候和谢元泊摊牌,说不定能趁机让他掩护,从此摆脱皇后这个身份,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