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毕竟太过喧闹,且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不防又会出现新的意外。以沈棠宁和虞景闲如今的本事,显然是不该莽撞的。
比起四下随意蹦跶,最为安全的方案,自然是去寻个僻静的角落苟着,一如前夜。
但当街的这场奇遇,却到底还是让他们不由得端着几分警惕心思。单是能保证百姓一日一粥,平天教行的无疑是大义之事。毕竟,承接这一切天灾人祸的,终究都是些普通人。他们本也没有多少旁的诉求,只一心想着要活下去而已。
比起那罔顾无辜百姓的执政者,平天教却始终不忘互救初心。
但是这一件,平天教便称得上仁义二字。
沈棠宁也就因此认定,他们是好人。
只是这念头刚起,她却又福至心灵一般,冷不防回想起当票上那容不得任何人置喙的面具二字。
面具一词,无疑意味着他们如今所见,未必便是真相。虚幻与现实,往往只在一线之间,可偏生他们现如今根本就没有更多的线索,足以搞清楚其中缘由。
听着沈棠宁提及这些事时,虞景闲也没忍住长叹一声。
旁的权且不提,仅是如今沈棠宁念到的这一切,倒也的确让虞景闲一时间再找不出什么辩驳的说辞来。平天教如今所行之事,确是旁人所不及。副本之中执政者的态度,也委实让人咋舌。
可眼下,最是让虞景闲困惑的,却是另外一桩大事。
“这几天,你有发现其他渡厄者吗?”
事实上,这问题横在他心头许久,早在和沈棠宁相认的那一刻,他便有心想问,可那时候两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畅快沟通,凭着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虽说也能简单交流,但毕竟太过耗费心神。
加之后来又冷不防遇上了许多根本已经超出了他们预料的麻烦,沈棠宁和虞景闲便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仔细应对,也就一时再难顾及。
及至此刻,趁着四下无人,虞景闲才总算有机会问上一句。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时,沈棠宁却是不由得一愣。她怔怔的凝神望着虞景闲,兀自恍惚了许久,这才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
也是在那一刻,她倏的变了脸色。
是了。
往常进到副本之中的渡厄者,人数从来不少。
不说别的,至少是绝无可能只有他们东虞一支,再怎么说,也该再多一个国家。毕竟,九厄当铺自创立起,便是以这连续不断的争端和抢夺立身的。渡厄者们便是要在那无尽的混乱之中,试图厘清其中最是明晰的关键,再一步步将自己全然择出去,以求能活下去。
一想到这儿,沈棠宁不由得心下一凛,正色道,“我没见到,你呢?”
说这话时,她显然是对虞景闲依旧抱着些许希望的,尽管,早在听到那人发问的刹那,沈棠宁心下便隐隐有些不那么美好的猜想。可临到头上,她却显然也着实有些不愿相信。
人总是这样的。
面对一些十足惨淡的消息,总会下意识想要遮掩、逃避,在尚且不必梗着脖子直面现实前,总也能想到许多个明知站不住脚,却还是会挖空心思翻出来自欺欺人的托词。
沈棠宁也是一样的。
她没遇上,可不代表虞景闲也没遇到。
只是,很快她的这点念头也消失不见了。
毕竟,虞景闲也没遇上。
“总不可能真就我们两个吧?”问出这一句的时候,沈棠宁言语间已是藏不住的慌乱,纵是她面上不显,却还是让虞景闲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应该不至于。”
虞景闲虽说也始终惊疑,可对上眼下这般结果,到底不至于彻底乱了心神。
尤其,是眼看着沈棠宁已是兀自恍惚,他便愈发不可以在这种时候乱了分寸。若是连他都举棋不定,才是彻底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大抵是因为虞景闲说那一句向来笃定坚决,亦或者是沈棠宁从他那不无笃定的神色里品咂出了些旁的意思,她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端着一副镇定姿态,一字一顿地补充,“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当前只顾着身边这一亩三分地,所以才没遇上呢。”
诚然,他们进入副本也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活动范围过小,以至于没能发现旁的问题,这本也该是合情合理的。
沈棠宁说出这话时,自觉笃定又合乎情理。
然而,话一说出口,她脑子里却是又冷不防蹦出些旁的念头来。也亏得是虞景闲提醒了这一声,才让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进了眼前这一副本,她便没来由忘记了许多事。
从前,沈棠宁无论进到哪个副本,都会下意识起手卜算一二,既算自己的运势,也看天命走向,并以此为凭,试着去摸索后续的进程。然而这一次,睁开眼就成了个找不到吃食的可怜小白鼠,却只是下意识强撑着到处去找吃的,若非是意外遇见了另外一只善良的小老鼠,她恐怕早已经饿死了。
至于遇上虞景闲,跟这小子风风火火地过了一夜,则更是后话……
及至沈棠宁不无恍惚着和虞景闲提起此事时,眼前的黑猫也才骤然间意识到,自己也是一样的。
他们全然不记得自己还拥有些旁的本事,纵是如今冷不防回想起来,下意识想要调用一二,却也不过徒劳。
“怪了,我居然没法卜算了。”
沈棠宁率先起手,也先一步遇上难关。明明那卜算一术好似植根在她心底,早已经如一呼一吸一般自然,但眼下,纵是她卯足了劲儿想要重新卜上一卦,却始终没能重新回到那天人合一的境界中去。
既沈棠宁卜算失败后,虞景闲也同样遭受了一模一样的打击。
早些时候从九厄当铺的副本里习得的那些本事,现如今无一例外,一个都用不上。
这一发现委实让两人惊诧得紧,他们甚至还隐隐生出了几分错觉,或许不会才是真相,而从前那个能熟练运用各项匪夷所思本事的他们,才是最该感到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