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言的医案很快在城南的医者圈子里传开,众人这才惊觉,首例患者张屠户的妻子,正是乱葬岗附近的菜农。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负责收殓尸体的义庄工人也开始出现咳嗽、乏力的症状,疫病仿佛一只无形的黑手,正从“民户”悄然向“贱役”阶层肆意扩散。
城西的义庄里,仵作老钱举着灯笼,小心翼翼地凑近新送来的尸体。死者是个年轻的乞丐,他胸口溃烂的地方己然露出白生生的骨头,肋骨上爬满了细密的红色纹路,宛如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令人毛骨悚然。老钱握着解剖刀的手突然一抖,灯笼里的火苗猛地窜高,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狰狞——他分明看见,那乞丐紧闭的眼角竟沁出了一滴黑血,仿佛有某种邪恶的力量正在操控着这一切。
疫病开始突破城南的界限,如恶魔般向西周蔓延。东市米商的车队从城南运粮归来后,车夫们集体高烧不退;护城河打捞尸体的水夫,手臂上也浮现出与死者相同的红纹。城门口的卫兵见状,赶忙开始拦截车马。就在这时,一辆 covered的马车突然失控,如脱缰的野马般撞翻了路边的菜摊,从车里滚落出来的,不是货物,而是一具浑身发紫的尸体,仿佛在向人们宣告着疫病的肆虐与无情。
知府衙门的正堂里,烛火摇曳,将吴知府的影子投映在青砖地上,恍惚间,他就像一尊僵硬的石像,散发着沉重的气息。下方跪着的正是苏妄言与周大夫,两人面前摆着染血的医案和盛着黑紫色液体的瓷瓶,仿佛在诉说着这场疫病的诡异与凶险。
“两位先生可知,今早又有三家棺材铺断货了?”吴知府的声音里压抑着难以遏制的怒火,“本府己飞鸽传书向太医院求援,可在这期间,若是疫情失控......”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水溅在医案上,晕开一片墨色,仿佛是疫病留下的不祥印记,“你们且实话实说,这病......究竟是从何而来?”
苏妄言与周大夫对视一眼,前者从袖中取出一片干枯的草叶:“今日在下查访乱葬岗,发现所有染病死者周边都生长着这种草。此草叶背有细毛,味辛涩,与《本草拾遗》中记载的‘腐心草’极为相似。”周大夫赶忙接过草叶,仔细端详,忽然浑身一颤,失声道:“腐心草生于阴寒之地,需以人血浇灌方能存活......难道有人蓄意种养此草?”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叫声,打破了正堂内紧张的气氛。一名衙役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惊恐地喊道:“大人!不好了!城西义庄的尸体......全都不见了!”
就在此时,暴雨如注,轰然砸下。苏妄言急忙冲到窗边,只见远处义庄方向腾起诡异的青雾,在朦胧的雾气中,隐约有佝偻的身影在晃动。那些身影的行走姿势极为奇特,双臂僵首如棍,脖颈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竟似是......死而复生的丧尸!
吴知府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这不是疫病......是诅咒......”苏妄言紧紧握住腰间的药囊,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他忽然想起瑞珠小姐吐出的黑血中,那些细小的絮状物在烛火下曾微微蠕动——那根本不是什么腐草,而是某种令人恐惧的活物。
城南的夜幕被青雾深深浸透,更夫敲着梆子,孤独地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却混着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恐怖。某个阴暗的巷口,一只腐烂的手掌缓缓扒住砖墙,一张泛着尸斑的脸探了出来,一双空洞的眼窝里缓缓渗出黑血。而在城墙之外,成片的腐心草在雨中疯狂生长,草根下掩埋着的,是无数具变形的尸体,仿佛在诉说着这场疫病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与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