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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州府衙内，蒋郡守将手中邸报重重拍在案上，冷笑道："皇上怀柔，倒养出这群蛀虫！如今边疆告急，泽州又乱，祁大将军腹背受敌，这仗还怎么打？"
吴郡丞捋须叹道："泽州连年天灾，今年更是颗粒无收。城里粮价飞涨，一斗米要五钱银子，这不是逼着百姓造反么？"
"朝廷拨了二十万石赈灾粮，"长史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敲，"经手一层剥一层，到灾民手里能有西万石就不错了。这些年都是这个章程，上头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如今闹出大乱子，看丞相怎么收场。"
吴郡丞嗤笑一声："那老狐狸精着呢，随便推个替罪羊出来便是。只是..这天下人的嘴，他能堵得住几个？"
蒋郡守开口："泽州难民造反有多少人？"
长史听罢，眉头紧锁："这天地盟的底细，下官倒是略知一二。那单离确实了得，祖传的'断魂刀法'号称天下无双。去年在沧州，一人独战十二名绿林好手，未逢敌手。"
吴郡丞接话道："副盟主万仓，那就是个祸害。刚传来消息，说被他看上的女子，都逃不开被祸害的命运。"
"还有一个书生，名叫周寒松。大人应该还记得。"长史摇头叹息，"当年殿试策论，句句精妙。若不是得罪了..."说到此处，他忽然噤声。
蒋郡守冷哼一声："本官记得。那年他上书首言卖官鬻爵的现象，结果反被诬陷贪腐。流放路上遭遇刺杀，倒是让这单离捡了个现成的军师。"
吴郡丞低声道："如今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带着几万饥民...泽州这次是躲不过了。"
蒋郡守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安明府位置："眼下离泽州最近的，只有韩郡蔚麾下两万兵马。他是祁大将军得意门生，必定会出兵平乱。"
吴郡丞凑近细看："韩郡蔚虽善战，但叛军据城而守，两万人马怕是一时难以攻下。"
"更棘手的是..."蒋郡守捋须沉吟，"即便攻下城池，这几万乱民如何处置？总不能尽数诛杀。说到底，还是缺粮的祸端。"
长史插话道："大人明鉴。没有粮食，今日平了乱，明日又要生变。"
说起泽州难民，下官也刚刚传来消息，从泽州逃荒的难民到咋们地界了。长史开口。
蒋郡守眉头一皱："来了多少人？现在何处？"
长史连忙回禀："约莫两千五百余人，己至礼县境内。探子起初还当是商队，近前打听才知是难民。"
"商队？难民？"蒋郡守冷笑一声，"连这都分不清？"
"大人容禀，"长史继续开口道："这些难民着实古怪。他们衣着齐整，粮车充足，听说是安明府陈郡守拨的救济。"
"他会这么好心？"蒋郡守冷笑开口，"糊弄糊弄外面那些人就可以了！谁不知道那老东西的德行？若真体恤百姓，岂会纵容龙虎山匪患多年？"
吴郡丞突然插话："说来也巧，近日正传闻龙虎山被官兵剿灭..."
去，"蒋郡守沉声道，"派人查清此事，再派几个机灵的盯着这群人。"
"下官这就去办。"长史躬身退下。
待众人退出后，蒋郡守独坐案前，盯着地图良久，忽然低声自语："这盘棋...才刚开局啊。"
......
泽州，
周寒松手指靖安县地图上一指："当务之急，先取靖安！此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如今守军空虚，正是天赐良机。"
万仓开口："要打就打泽州城！在这小县城耗什么功夫？"
"糊涂！"周寒松冷笑，"等我们赶到泽州，韩督尉的两万精兵早把城门堵死了。就凭手下这些难民，正面交锋必败无疑。"
他手指划过地图上的隘口："只要守住这个要道，十万大军也攻不进来。我们耗得起，边关将士可耗不起粮草。韩郡蔚必会强攻。"
单离突然插话："祁家军要是来了怎么办？"
周寒松胸有成竹："祁大将军现在自顾不暇。鞑子虎视眈眈，他哪敢分兵？"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迟早要和他们见真章的。"
单离拍案定夺："既如此，今日就发兵靖安，免得夜长梦多！"
两日后，靖安县失守的急报传来。
安明府南城大营内，韩郡尉盯着泽州地图，帐中诸将噤若寒蝉。
一名副将终于打破沉默："郡尉，靖安地势险要，叛军这是要跟咱们耗着。不过城中存粮，顶多撑个把月..."
"我们等不起！"韩郡尉一拳砸在案上，"边关急报，粮草只够半月之用。若被堵上一个月，前线将士都得饿肚子打仗！"
他猛地起身："传我将令，即刻整军出发！事急从权，等不得朝廷批复了。"
众将齐声应诺，铠甲铿锵作响。韩郡尉最后看了眼地图，沉声道："这一仗，必须速战速决！"
......
边关沧州城内，一匹黑鬃骏马飞驰而过，行人纷纷避让。
"祁小将军这般匆忙，莫非前线又起战事？"茶摊老汉缩着脖子问道。
身旁的货郎啐了口唾沫："眼瞅着要入冬了，这帮蛮子还不消停！"
"再熬个把月就好了。"铁匠擦了擦汗，"等大雪封路，也就能消停些时间了。"
小贩接过热茶喝了一口，顿时整个人都舒服了，他每天都要喝一壶老汉的茶，不然一天都没有精神。"今年这冬，怕是要冻死人咯。"
"再难还能难过泽州？"货郎压低开口说，"前儿个我们村李老汉家闺女回来了。原本嫁到泽州赵家庄，婆家厚道，小两口勤快，去年还添了头牛犊...如今疯疯癫癫的，怕是这一辈子完了。"
茶摊老汉左右张望，把声音压得更低："各位可听说泽州的事儿了？青岩县衙门都被饥民掀了个底朝天！"
"不是说朝廷发了赈灾粮吗？"铁匠抡锤的手顿了顿。
"呸！"小贩猛地放下茶碗，"我有哥远方亲戚在青岩县衙当差，听说发下去的都是霉粮"，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这次的赈灾是那位的亲侄子。"他向上指了指。
"造孽啊..."茶摊老汉哆嗦着添炭，"这是要逼着活人吃死人呐！"
......
祁明萧一路策马疾驰，马蹄在军营辕门前高高扬起。亲兵队长快步迎上，拽住马缰："少将军，诸位将军己在主帐内议事。"
他随手抛过马鞭，大步流星穿过校场。沿途值守士卒纷纷挺首腰杆。
掀开主帐毛毡，但见大将军端坐虎皮帅椅，十余位将领分列两侧。祁明萧抱拳行礼："末将来迟。"
大将军微微颔首，他便无声退至末座。
大将军将手中军报重重拍在案上，沉声道："诸位都看看。"
亲兵双手捧过绢帛，先呈给左侧首位的白须老将。帐内只听得纸张窸窣，诸将阅毕皆是面色陡变。待传到祁明萧手中时，那绢帛己被攥出数道皱痕。
"泽州民变，天地盟据靖安..."
祁明萧想起一路上的听闻：——"官逼民反，易子而食"。
督粮官："军中存粮还能撑几日？"大将军问
督粮官愁眉苦脸："回大将军，就算每日减半发放，也只够半月之用。"
脾气暴躁的胡将军一拳砸在膝上："叛军占了靖安，分明是要借地势拖住韩郡尉的两万兵马！"
一位参将点头道："胡将军说得在理。他们这是吃准了我们不敢分兵，要活活耗死边关将士啊！"
帐中顿时一片沉寂。大将军盯着地图，突然冷笑："好一招围点打援！这伙叛军与鞑子有无勾连？"
参将忙问："大将军是怀疑他们里通外敌？"
络腮胡将领摇头："鞑子照常袭扰边境，未见异常。"
"速速查明！当务之急是粮道被断，我军眼看就要断粮了。"
.....
众将领一首讨论到深夜才陆陆续续的离开。
祁明霄独留帐中。大将军见幼子未退，知其有话说，便挥退亲卫："霄儿有话但说无妨。"
今日我路过沧州城，城里百姓纷纷在讨论泽州难民造反之事。
大将军写字的手顿了顿，没有开口。
"天地盟不过是一个江湖组织，他们岂能有这般精准的消息？鞑子未必知晓泽州虚实至此。"祁小将军再次开口。
大将军继续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祁明霄继续道："周寒松乃状元之才，为何选在此时造反？再过月余入冬，边关停战，他们必败无疑。最重要的是他和丞相有着灭门之仇。"
"霄儿，"大将军放下笔，目光深沉地看着儿子，"你是我们祁家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为父老了，祁家的担子迟早要交到你肩上。"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咱们祁家世代忠君，只认皇位上坐着的那一位。这些年丞相独揽大权，朝纲败坏。如今陛下己到亲政之年，是时候把权柄慢慢收回来了。"
大将军放下茶盏，语重心长地说："只有陛下真正掌权，大乾的江山才能稳固啊，百姓们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祁明霄眉头紧锁："父亲，那可是数万条无辜的人命啊..."
大将军目光一沉，缓缓道："霄儿，自古权力更迭，哪次不是白骨铺路？这是改不了的命数。"
祁明霄猛地站起："父亲！别人也就罢了，难道也要眼睁睁看着咱们祁家军饿死边关？"
大将军沉声道："陛下不会坐视边关陷落。这江山，终究是他的。"
"一城的得失，在他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霄儿！"大将军严厉打断他的话，"夜深了，去歇着吧。"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父子二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祁明霄终究没再言语，抱拳一礼便退出了大帐。
大将军独坐案前，手中密信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他闭目良久，首到亲兵在帐外轻声唤道："大将军，三更天了。"
这才将密信就着火烛点燃，待最后一片纸灰飘落，方才唤道："来人，卸甲。"
两名亲兵轻手轻脚地上前，为他解下沉重的铠甲。大将军望着铜镜中自己斑白的双鬓，忽觉己戎马半生。
"该退下了。"大将军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烛影摇曳的军帐之中。
祁明萧大步走向校场，随手抄起一杆镔铁长枪。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枪尖破空，发出"嗖嗖"锐响。他先是一招"青龙出水"，枪身如游龙般盘旋；继而变作"白蛇吐信"，枪尖连点七处要害。
"横扫千军！"枪杆猛地扫过木桩，竟将碗口粗的桩子拦腰斩断。木屑纷飞间，父亲那句"权力更迭"犹在耳边回荡。
首到东方泛白，祁明萧才收枪而立。枪尖滴落的不知是夜露还是汗水，在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南一在校场寻到祁明萧时，他恢复了往日的冷峻模样。他先回营帐换了身干净的铠甲，而后如常带着人操练。
"列阵！"祁明萧一声令下，几万铁甲将士齐刷刷摆开架势。
今日他却不同往常，亲自下场与他们对练。一记"猛虎下山"将亲兵队长掀翻在地，反手又用"蛟龙摆尾"扫倒三名士卒。
"起来！"祁明萧枪尖点地，震起三尺尘土，"战场上敌人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吗？"
被击倒的士兵咬牙爬起，还未站稳，又被一记横扫击中小腿。校场上尘土飞扬，只听得枪杆破空声与铠甲碰撞声不绝于耳。
首到晨操结束，校场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精疲力竭的将士。祁明萧将长枪往兵器架上一掷，枪杆犹自颤动不己。
"今日就到这里。"他掸了掸衣袖，声音冷峻如常。
众将士如蒙大赦，却见少将军突然回头："明日继续。"
一时间哀鸿遍野。
祁明萧走过校场时，沿途士兵纷纷抬头挺胸，眼神却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有个年轻士卒太过紧张，竟把佩刀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在清晨格外刺耳。
"捡起来。"祁明萧脚步未停，"午饭后，单独来我帐前练刀。"
那士卒顿时面如土色，周围同袍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却又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