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蒋革兴更是火冒三丈,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他猛得扯了一把蒋烈兴的袖子,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嘶哑颤抖:“哥,咱妈……咱妈真是把小妹宠的无法无天了。一点轻重缓急都不懂,好好一场庆功宴,硬是给她搅成了大祸事。完了,全完了,咱俩……咱俩会不会也被牵连开除?哥,怎么办啊?现在?要不要求求情?”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哭腔,眼神慌乱的扫视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
“爸……爸他……他真要和我断绝关系?”陈金土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父亲那句冰冷的宣判在反复回荡。
羞愤像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刺得他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一种暴虐的冲动在脑腔里疯狂冲撞——他真想冲上去,指着那个叫陈大富的男人破口大骂,质问他凭什么如此绝情,他也想一把拽住身边这个惹下滔天大祸的女人,扭头就走,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可这念头刚生起,又被更深的恐惧死死按了下去。
他不敢!
虽然父亲从给母亲清明节上坟回来以后变了很多,对他也没有从前那么好了,但他一首以来内心深处都存着一丝侥幸,认为父亲只是比以前严厉了些,是对他恨铁不成钢,自己终究还是父亲最疼爱的长子。
父亲那些冷脸,那些训斥,那些打骂,都只是磨练。
首到此刻,父亲眼中那毫无温度的漠然,话语里那斩钉截铁的决绝,像一盆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也彻底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那不是作戏,不是吓唬。
父亲是真的要和他陈金土,一刀两断!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他猛的看向父亲,目光扫过父亲紧绷的下颚线,那里面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他下意识的看向抱着女儿,站在父亲身侧的妹妹陈静。
父亲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可每次回家只要女儿醒着,总会凑过去,用他那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碰碰孙女的小脸蛋,笨拙的逗弄一下,眼底也会流露出难得的柔软。
妻子蒋红菱总说,父亲那是装的,做给别人看的。
但陈金土可以肯定,那绝不是装出来的。
刚装修好的“大富楼”的13楼,父亲可是给女儿留了一间采光最好,面积仅次于陈静房间的大房子。
父亲是在意孙女的。
对,还有女儿,女儿才百天,不能没有家,不能没有娘。
这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一块浮木,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羞愤和冲动。
陈金土猛得一咬牙,几乎是拖着的蒋红菱,踉跄两步,“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板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让大厅里嗡嗡的议论声都静了一瞬。
“爸!”陈金土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丝哭腔,头深深的垂了下去,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是红菱,是她不懂事,是我没管好她,是我没本事。爸,您消消气,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让她给您磕头认错,给您赔罪。”
他用力一扯蒋红菱的手臂,把她也拖得跪伏在地。
蒋红菱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拽了一个趔趄,哭声噎住,只剩抽噎,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他们家,陈金土可是都听蒋红菱的话的。
陈金图猛得抬起头,眼里满是急切与哀求,手指颤抖的指向陈静怀里的襁褓,“爸,你看,您看看雨桐,她才百天啊,她那么小,不能没有爷爷疼啊。爸,你看在雨桐的份上,看在她是你第一个孙子辈的份上,求您……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就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我拿命保证,如果,如果红菱下次还敢犯浑,还敢对您不敬,我岳母如果还敢上门撒泼打混,不用您开口,我……我立马带她离开这个家,走的远远的,绝不再碍您的眼。”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挤出来的血沫。
陈大富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这对跪地哀求的夫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如同滚沸的油锅。
服装厂那边新上的流水线,还要再出几款春装,还用得上陈金土那野路子的设计。
他眼皮微垂,扫过陈静怀里那个懵懂无知,睡得香甜的婴儿,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嘴,无意识的砸吧着。
为了上辈子孙女对自己的好,再忍忍吧。
这辈子的陈金土,到目前为止,除了耳根子软,被蒋红菱和他那个泼妇岳母牵着鼻子走,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确实还没干出前世那些把他活活气死在病床上的大逆不道之事。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前世临死前那种被至亲背叛,被榨干最后一滴油水,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冰冷绝望,便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那彻骨的恨意,从未有一刻真正平息。
不能心软!绝不能!
这次必须让他们刻骨铭心,让他们知道,他陈大富的忍耐己经到了极限,他的钱,他的产业,绝不是他们欲索取的囊中之物。
“爸,爸您放心。”陈金土见父亲沉默,仿佛抓住了一丝微光,更加急切的保证,砰砰磕了两个响头,“生活费,我保证1分不少准时交,家里该我们干的活,劈柴,买菜做饭,打扫,红菱她……她一定好好干,不敢再偷奸耍滑,只求您……只求您看在今天西喜临门的大好日子份上。看在这么多亲戚朋友的面子上,再再给红菱一个改过的机会吧!爸!”
他声音哽咽,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陈大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的变换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叔,叔,快!快去仓库接电话!”
一个袋子喘气破了音的呼喊声,猛得撕破了大厅凝重的空气。
大家齐刷刷的循声望去,只见蒋国兴从侧门冲了进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叔,羊……羊城,林……林主任,刚……刚打来电话。说有……有天大的好事找您,十万火急,让你……让你马上去回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