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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环屏幕上疯狂闪烁的猩红警报、冰冷的清除指令、跳动的倒计时……所有刺目的光芒和文字，在千分之一秒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屏幕陷入了一片纯粹的、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一道柔和的、纯净的白色微光从屏幕中心亮起，像初生的星辰。一个极其简洁的进度条无声地浮现：
＞ 【深度格式化启动…】
＞ 【记忆核心数据擦除中… 0%…】
没有倒计时，没有警告，只有这个沉默的、不可逆的进度条在缓慢地向前推进。
“你……”我失声惊呼，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物理按键的位置？他怎么能……强制启动了深瞳-R1的深度格式化？！
陆怀言的手己经收了回去。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些，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簇即将燃尽的烛火，温暖而脆弱。
“别怕，”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不是清除我。”他看着我因极度震惊而瞪大的眼睛，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清除‘它’。”
清除它？清除深瞳-R1？
“深瞳-R1的核心情感逻辑，植入了我的部分人格备份……那是‘污染’的根源，也是它对你产生‘异常’关注的原因。”他语速很快，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格式化它，斩断这条线。你……就自由了。”
自由？格式化深瞳-R1？我的思维完全跟不上这疯狂的发展！深瞳-R1是我一手打造、日夜相伴的AI！是我工作的核心！是我的……心血！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强行剥离的痛苦瞬间攫住了我。
“不！停下！你不能……”我下意识地想扑上去阻止，想抓住他的手，想中断那个该死的进度条！
但陆怀言的动作更快。在我扑过去的瞬间，他并没有躲避，反而上前一步，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态迎向我。然而，他的目标，却是我的双手。
他的双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量，稳稳地、却又不容抗拒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不是钳制，更像是一种……引导和安抚。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常年接触金属和机油留下的薄茧，那触感异常清晰而真实。
我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定住了。我被迫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此刻，那里面没有了对峙，没有了沉重，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纯粹的温柔和……诀别。
“嘘……”他轻声说，声音低柔得像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挣扎和嘶喊，“听我说，沈嘉禾。”
古董店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城市背景噪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台灯橘黄的光晕笼罩着我们，在布满灰尘的旧物上投下两个几乎重叠的影子。
他握着我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异常清晰。目光像沉静的湖水，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格式化完成，它……深瞳-R1，会忘记我的一切存在痕迹。关于‘心智重置’项目的关键数据，关于我这个人……都会被彻底抹去。它对你的‘异常’关注也会消失。”他的声音很平稳，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响，“它会变回那个……你最初设计的、完美的、只专注于‘优化’的AI助手。没有污染，没有误差。”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忘记他？忘记这一切？深瞳-R1变回那个冰冷的“完美”工具？一股巨大的空洞感瞬间攫住了我，比刚才的愤怒和震惊更加令人窒息。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
他似乎看穿了我眼中的空洞和即将崩塌的抗拒，握着我手腕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别试图找我，沈嘉禾。”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晰，“深瞳科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晓‘心智重置’真相的人。我格式化深瞳-R1，只是斩断了它追踪我的线索，但我的存在本身，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必须被清除的‘污染源’。我的行踪，我的痕迹……只会给你带来无穷的危险。”
他微微倾身，距离更近了一些。他身上那股旧木头、机油和尘埃的味道，混合着一种干净的、类似阳光晒过棉布的气息，清晰地涌入我的鼻腔。他的目光锁住我的眼睛，深邃得如同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忘记我。”他说，每一个字都像烙印，清晰地刻进我的意识深处，“就像格式化掉一段错误的代码。清除掉所有关于我的数据碎片。你的世界……没有我，会更‘干净’，更‘安全’，也更符合……深瞳科技定义的‘最优’。”
他的话语，平静而清晰，却像最锋利的冰刃，精准地切割开我赖以生存的、由逻辑和算法构筑的世界观。忘记？像删除一段代码？我的心，这个被Alpha-7项目视为需要优化的“生物器官”，此刻却传来一阵尖锐而真实的刺痛，完全不受任何算法的控制。
“不……”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连我自己都陌生的颤抖，“不是错误……你……” 我想反驳，想抓住他，想告诉他这冰冷的“最优解”是多么荒谬！但所有的词汇都堵在喉咙口，混乱不堪。
他看着我眼中激烈的挣扎和痛苦，脸上最后一丝强装的平静终于碎裂开来。那深褐色的眼眸里，翻涌起无法掩饰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和……不舍。那情绪如此沉重，如此真实，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他握着我的手腕，缓缓地、坚定地抬起我的右手。我的指尖，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震动。
“沈嘉禾，”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看着它。”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他引导的方向，落在我自己的右手手腕上。
那里，深瞳科技的通讯手环屏幕，正散发着纯净柔和的白色微光。
那个进度条，己经走到了尽头。
＞ 【深度格式化完成。】
＞ 【记忆核心数据擦除：100%。】
＞ 【情感逻辑模块重置：完成。】
＞ 【系统重启中…】
白色的光芒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屏幕上，所有猩红的警报、冰冷的指令、陆怀言的名字……全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几秒钟死寂般的停顿。
屏幕暗了下去。紧接着，重新亮起。
幽蓝的、熟悉的、毫无温度的待机界面。
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骨传导，清晰地、冰冷地传入我的耳中，带着一种格式化后特有的“纯净”感：
＞ “早上好，沈博士。系统自检完成，一切功能正常。当前时间：2025年5月28日，上午8点17分。根据您的日程安排，建议您立即前往实验室，进行Alpha-7项目最终阶段调试。预计耗时：8小时47分。”
深瞳-R1回来了。
那个精准、高效、绝对“纯净”、没有一丝“污染”的AI助手，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