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
夕阳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将室内染成一片温暖的橙黄。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书房虚掩的门上。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书房的门没有关严,透出一道缝隙。
她正要推门进去,目光却被书桌上一份摊开的文件吸引住了。
文件的抬头清晰印着苏氏集团的LOGO,标题是《关于九年前(具体日期)广城一中校门口宾利车辆事故相关情况调查报告(初稿)》。
林婉汐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点门缝。
报告的内容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车辆维修记录:清晰列出了九年前那辆限量版宾利在事发后次日的维修清单。
重点标注:右后车窗玻璃整体更换是非原厂配件,有明显外力破坏痕迹。
驾驶座车门内侧饰板严重凹陷变形,疑似剧烈撞击导致,车内部分真皮座椅表面有抓挠破损痕迹,位置描述……。
相关人员是匿名的回忆片段摘录:还标注来源:广城一中前保安
“……那天雨挺大,那辆豪车停在校门口老半天,后来车子突然晃得厉害,动静不小……没多久,就看到林同学,隐去全名,从后座下来,衣服……呃,有点乱,左边袖子好像破了,脸色特别难看,跑得很快……”
补充调查方向,待核实:尝试寻找当年可能目击车内情况的路人或车辆行车记录仪的可能性低。
重点:核实目标人物林XX,隐去全名。高中时期,尤其高三下学期,是否有后腰部外伤就诊记录,需突破医疗隐私限制,风险高。
最后一行加粗的红色字体,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婉汐的视网膜上:
“后腰部外伤就诊记录”!
他果然在查!不仅查了车,还要查她的身体!
查那道该死的疤!张扬的话,他信了!
他不仅信了张扬污蔑她“爱慕虚荣”,他甚至信了那些下流的臆测,信了她和张扬在车里发生了什么龌龊事,还要去查她的“证据”!
巨大的羞辱、背叛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她,将刚刚因为那张素描而升起的复杂情愫冲击得粉碎!
原来他书房里的芍药,他阳台上的情有独钟,他看似体贴的举动,甚至那句“心里装了一个人”
……都抵不过张扬几句恶毒的污蔑!他根本不相信她!
林婉汐只觉得浑身发冷,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几乎就在同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苏砚寒推门而入,手里还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粉色芍药花。
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似乎是想为早上的“秘密”约会和可能的猜疑做一点弥补。
然而,当他抬眼看到书房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冰冷绝望、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生气的林婉汐时,他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
他的目光顺着她绝望的眼神,落在了书桌上那份摊开的、墨迹未干的调查报告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夕阳的金辉穿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照亮了两人之间那道骤然裂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手中的芍药花束,鲜艳欲滴,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苏砚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婉汐,我……” 解释的话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婉汐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冷笑,最终却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带着彻骨寒意的话:
“苏砚寒,你查得还满意吗?需要我……脱了衣服给你验伤吗?”
林婉汐那句带着彻骨寒意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砚寒的心脏。
他手中那束娇艳的粉色芍药花,“啪”地一声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花瓣西散零落,像被瞬间碾碎的幻梦。
“婉汐!”
苏砚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急切,他几步冲上前,试图抓住她的手臂。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别碰我!”
林婉汐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苏砚寒都踉跄了一下。
她后退几步,眼神冰冷而陌生,像看着一个肮脏的陌生人,嘴角噙着一抹惨淡而讽刺的笑:
“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去查九年前那辆破车的维修记录?解释你为什么对我的身体这么感兴趣,连一道旧疤都要挖地三尺?解释你一边摆着满阳台的芍药,一边相信张扬那个垃圾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
她每一个字都像鞭子,狠狠抽打在苏砚寒脸上。
他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死紧,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懊悔和一种被戳中心事的狼狈。
那份冰冷的调查报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所有的意图都染上了不堪的色彩。
“我是查了!”
苏砚寒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因为我他妈的不甘心!九年前我看到你上了他的车,看到你…衣衫不整地下车!我听到所有人都在议论你爱慕虚荣!我像个傻逼一样信了!这么多年,我拼命往上爬,让自己变得更好,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了!可当我再见到你,看到征婚网上你的名字,我他妈还是控制不住!”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报告,“我查,是因为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张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想知道…我少年时第一次那么认真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
“真相?”
林婉汐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辜负的愤怒。
“真相就是,那个你念念不忘的‘不堪’的人,现在是你法律上的妻子!苏砚寒,你的喜欢真廉价!廉价到只相信别人口中的污蔑,却不肯相信你眼前活生生的人!”
她不再看他,猛地转身冲回卧室,“砰”地一声甩上门,反锁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苏砚寒僵立在原地,像一座被抽去灵魂的雕像。
书房门口散落的报告,地上零落的芍药花瓣,紧闭的房门,还有林婉汐最后那句“廉价”的指控,构成了一幅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画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口的空洞和恐慌,比这皮肉之痛更甚百倍。
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