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安排的样样齐全,黛玉只需要住进来就好。
紫鹃在和贾府管事的扭打中受了很重的伤,萧闻将她暂且安置到将军府,请了太医前来诊治,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林如法出发回苏州,林如清居住在外院,对此萧闻也较为放心,心想有家人陪着林黛玉也是好的。
事情都处理好后,萧闻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今天也累了,你早点休息。”萧闻一步三回头。
“有事情就吩咐人来喊我,任何时候都可以。”
“缺少什么就告诉我。”
眼见萧闻告辞了大半天还没走出百米之外,黛玉终于是叹了口气。
“将军是不是有话要说?”她问。
萧闻两步就跨了回来。
“我只是有些好奇。”站在黛玉面前,萧闻想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他心里高兴,笑道:“贾府对你离开的态度,为什么那样强烈?”
是黛玉提醒他贾府没有那么容易放她离开,萧闻不放心还是带了人过去,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有备无患总是不错的。
萧闻没想到,看贾府那态度,如果不是他来硬的,不止带不走林黛玉,连林家两个人他们都不想放。
这其中是有事啊。萧闻想。
“将军进来说吧。”黛玉心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再隐瞒萧闻的必要,这样两个人一首站在外面说话也不是事,她把萧闻让进屋,本能的吩咐雪雁看茶。
雪雁有些茫然,她哪知道茶叶在哪里?好好的就跟着林黛玉离开了贾府,雪雁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萧闻笑了起来,他走到桌边,壶中茶水温热,是入口正好的温度,萧闻亲自动手给林黛玉倒了一杯。
“这是什么茶?”茶杯端过来,黛玉垂眸去看,茶汤澄澈透明,有淡淡的焦香味。
“养生茶。”萧闻有些得意:“我很不容易才弄来的配方,据说太后每日喝的就是这个,你尝尝喜不喜欢?”
萧闻个子很高,他站在黛玉面前,手里捧着茶杯递给她,微微弯下腰。
黛玉原本不欲从萧闻手中去接茶杯,无奈萧闻态度太过温柔又坚定,似乎她不去接那个杯子,他就要一首站在那里。
林黛玉接过茶杯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的与萧闻相触。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
“萧将军坐吧。”黛玉强装着若无其事的说。
萧闻就在一旁坐下了。
黛玉看一眼雪雁,雪雁很懂事的关门退了出去。
“萧将军。”看着大门合拢,黛玉才开口:“以下所说的,俱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
萧闻点一点头。
“当年我到贾府的时候,还很小。”林黛玉开口,她声音轻柔:“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就算如此,我也依稀记得家里……应当还算是宽裕。”
“我听说你父亲官至巡盐御史。”萧闻道:“你林家在苏州也是诗书传家,家中自然不会窘迫。”
“父亲有多少家产我不清楚。”黛玉思绪飘回苏州:“可是母亲她……她总说自己有很多的嫁妆,以后……”
亮着温馨灯光的房间里,贾敏搂着小小的黛玉,贴着她粉嘟嘟的小脸温柔笑道:“宝贝乖,娘有很多好东西,以后你出嫁的时候,都给你带走。”
彼时黛玉还不太清楚什么是好东西,她抬手去抓贾敏头发上的花钿,一边随口问道:“不给弟弟么?”
“母亲的东西只留给你。”贾敏柔声说,她发髻上微微颤动翅膀的鎏金蝴蝶被黛玉顽皮抓到手里玩,头发有些凌乱也不生气,眼中盈满爱意:“男子不能盯着女人的嫁妆,嫁妆啊,就是母亲传给女儿……待娘的黛玉成亲的时候,娘也为你置办十里红妆……”
言犹在耳,母亲慈爱的模样却再也见不到了。
林黛玉不觉又红了眼眶。
萧闻一看就知道,林黛玉因为思念母亲而伤心了。
他心疼极了,胡乱的说:“林姑娘,你别伤心,至少你还被母亲抱过呢,我……我从小就没有爹妈,从来没见过他们。”
林黛玉没想到居然还有从未见过爹妈的人,她吃惊的看向萧闻。
萧闻苦笑。
他在穿越过来前的现实生活中,打小就是孤儿,是一个姨妈将他养大的,对他算不上不好,但也算不上好。
穿越过来成了这边的萧闻吧,也是个父母早逝的,萧闻心说自己这辈子就没有父母亲缘,认了。
“那你……”黛玉心想萧闻一定吃过很多苦,她从来以为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她更苦的人,没想到……
“也还好。”萧闻笑了笑:“习惯了就好。”
只是小时候看着其他孩子一家三口在一块儿有些难熬,也会想什么是母亲温柔的怀抱。
后来就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事情,习惯了回到家之后拉灯面对的是西面白墙,连一声“我回来了”都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我爹妈也不是不爱我。”萧闻叹了口气:“他们是出了事故没了,这也没办法对不对?我总觉得我不应该难过,我要笑起来,我笑了他们就放心了,我高高兴兴的,他们才能没牵挂的投胎去。”
所以萧闻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哪怕是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萧闻也还是笑着的。
这也是,他的习惯了。
如果林黛玉是现代人,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哭着说现在又不是什么比惨大会,听到萧将军你这么惨我也不会更好受啊。
看着萧闻的笑,林黛玉的眼泪掉了下来。
萧闻原意是要安慰林黛玉,没想到反而惹得她哭的更厉害,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哄过姑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不要哭。”他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再哭我也该哭了,我一个大男人哭起来不太好看的,我要真哭了一会儿回去肯定得挨取笑,到时候他们再认为是你给我揍哭的就不太好,有损你的形象……”
“你别哭了,再哭我真哭了啊。”
林黛玉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萧闻这种人。
她真哭不下去了,甚至还有些想笑。
“不是不能哭。”见林黛玉不哭了,萧闻松了口气:“掉眼泪可伤身体!你看我这辛辛苦苦的……”他端起茶杯递过去,看着黛玉喝完尤不放心:“你身体这样弱……不如跟我学几招防身术?还能强身健体……”
萧闻絮絮叨叨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话说,林黛玉虽然没有住到将军府,但是萧闻莫名有了一种“家里有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萧闻而言从未有过,刚才他也不是纯瞎说。
他是真的很想哭,感激老天总算是给了他一点儿甜。
“好。”林黛玉打断了他。
“什么?”萧闻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跟着你学防身术。”黛玉很认真的样子:“我也……想把身体练结实一些。”
听明白黛玉的意思,萧闻眼睛亮了起来。
小插曲过去,他们的谈话又回到正题。
“那……东西呢?”萧闻有些小心的问。
“苏州的老宅己经荒废了。”林黛玉道:“东西不可能留在苏州。”
“那……”
“我没有见过。”林黛玉摇了摇头:“从来没有人提过我林家的东西,贾府的人都认为我一无所有,吃用都是依靠贾府。”
“难怪他们不敢让你离开。”萧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林黛玉摇头。
“都只是猜测。”她笑了笑:“外祖母……毕竟养育我这么多年。”
萧闻还有很多话想说。
“萧将军,我累了。”林黛玉站起身:“今日……多谢你。”
“我应该做的。”萧闻看林黛玉确实是很疲惫了,他说:“你好好休息,有哪里不习惯就告诉我。”
黛玉点一点头。
萧闻这才离开,雪雁进去服侍黛玉休息不提。
萧闻也没有很快就回去。
他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
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己经是夜晚了,月亮挂在天上,很圆很亮。
萧闻往墙上一靠,闭上眼睛。
他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暗自盘算着该几时过来提亲,把林黛玉光明正大接回将军府,以后就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
月光之下,萧将军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意,似乎己置身于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