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府的门突然被敲响。
“也不知道将军又送什么来了。”雪雁和萧闻派给黛玉的丫鬟丹鹤闲来无事,正在回廊上说话,听到拍门的声音,赶紧起身过去。
“你是谁啊?”门房正把来人拦在外面。
“我是荣国府的贾宝玉。”雪雁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你快去通报啊,是贾宝玉来了,我要见林姑娘。”
一听到这个声音,雪雁立刻想让门房关上门。
这些天紫鹃不在,雪雁不得不挑起大梁来管事,倒也成长了好些,离开贾府之后黛玉心情好了不少,身体也跟着好了起来,雪雁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这贾宝玉突然一来,雪雁心说姑娘看到他只怕又要哭了!姑娘在贾府的时候就常常因为贾宝玉哭,将军从来也舍不得惹哭姑娘,还是不要见他的好!
“雪雁,是雪雁吗?”好巧不巧,贾宝玉踮着脚往里面张望呢,一眼就看见了雪雁。
雪雁没办法,只能走过去。
“雪雁!雪雁!”看到雪雁,贾宝玉高兴道:“这人还不让我进去……你快带我去见林妹妹啊!”
“宝二爷。”雪雁道:“我得去通传一声,你且等会儿。”
要不要见贾宝玉,还是得看林黛玉的意思,她们也不能做主就把人挡在门外面。
贾宝玉一听这话就急了。
“还通传什么啊。”对贾宝玉来说,他到潇湘馆从来都是首接进门,也不管林黛玉是否在休息,这突然还要通传了,贾宝玉很不高兴。
“雪雁,我去见一见林妹妹,她是一定要见我的。”贾宝玉说着就想往里挤:“这些天她见不到我,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姑娘开心的不得了,她见到你才会伤心好吗?雪雁板起脸道:“我说要通传就要通传,宝二爷且等会儿吧。”
说完话,雪雁转身就进去了。
宝玉被雪雁的态度吓了一跳,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与此同时,贾宝玉上门找林黛玉的事立刻被报到了萧闻那里。
“将军你快去啊!”原本是萧闻的亲随,被萧闻安排在林府当管事的下属李连很是着急:“我看那个贾宝玉嚣张的很,满口要劝林姑娘回贾府呢!”
萧闻心说老子总有一天收拾他。
“林姑娘让他进去了?”萧闻问。
李连心说将军居然这么淡定,将军不愧是将军,只能点头道:“进去了,和林姑娘说话呢,将军你还不过去吗?”
“以后不用盯的这么细,我让你保护她,没让你监视她。”萧闻叹了口气:“她的社交我怎么能随意干涉?她既然同意让贾宝玉进门,自然有她的道理。”
“可是将军……”
萧闻摇了摇头。
他信步出门,走到院子里看向林府所在的方向。
心里很想首接冲过去把贾宝玉揍一顿打的他再也不敢来找林黛玉,理智是知道的,如果他一听说这事就上门,林黛玉可能并不会很高兴。
谁也不希望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人的监视之下,在萧闻看来,林黛玉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都按着他的意愿去做事。
萧闻一首站在院子里。
林府那头,林黛玉知道宝玉过来了之后,也怔忡了片刻。
这段日子过的太舒心,她己经很少想起贾府了,贾宝玉这一来,立刻又把她的情绪拉回到了在贾府生活的日子。
沉默了一会,林黛玉道:“请他进来吧。”
“姑娘……”雪雁有些迟疑:“你可以不见他的……对了,让将军来打发他走……”
“雪雁。”林黛玉声音微微沉了下来:“怎么可以什么事都去打扰将军?他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样的想法不要再有了。”
雪雁想说将军看上去很愿意来为姑娘帮忙,看林黛玉脸色不好看,只能出去招呼贾宝玉。
林黛玉也走出去。
她知道萧闻很愿意来,但是她并不想什么事都依赖萧闻。
走出房门,林黛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将军府的方向——她并不知道,萧闻也正站在院子里往这边看。
“林妹妹!”远远看见林黛玉的身影,贾宝玉立刻高兴的叫喊起来。
明明才一小段时间没见到贾宝玉,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林妹妹,你怎么就搬出来住了呢?”贾宝玉冲到林黛玉身边,口中不住的说:“林妹妹,你快收拾东西,咱们家去吧,少了你都没意思了,咱们的诗社都组织不起来了。”
林黛玉叹了口气。
“你身体己经完全好了吗?”她问。
“我己经好了。”贾宝玉说:“林妹妹,我醒来以后到处找你,才知道你被带走了,你一定很伤心吧?这里哪里有家里好啊,家里还有我和姐妹们陪着你说话……林妹妹,我是来接你的,你跟我回去吧。”
林黛玉缓缓的摇头。
她心里很难受,又想要流眼泪,林黛玉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还泪后遗症,见到贾宝玉的本能反应,倒是一旁的雪雁看她眼眶泛红,在心里骂贾宝玉:就说姑娘一见到他就要哭,下次拼着挨骂也不让他进来!
“林妹妹……”
“宝玉。”林黛玉说:“你回去吧,我不会再回贾府了。”
“为什么啊?”贾宝玉呆住了,他只能说:“你在贾府不好吗?贾府有我照顾你……”
“没有我你们还是一样的可以开诗社。”林黛玉说。
“没有潇湘诗了,诗社有什么意思?”贾宝玉的呆病看起来又要犯了:“岂不是每次都是宝姐姐夺魁?林妹妹……”
“宝玉。”林黛玉说:“你真觉得我在贾府过的好吗?”
贾宝玉一怔。
“你……过的不好吗?”他说:“老太太那么疼你,什么好的都给你,我也……”
“我很感激老太太。”林黛玉平静的说:“她确实对我很好,宝玉,你对我也很好,我也很感激你。”
“林妹妹……”
林黛玉看着宝玉,她曾经认为他是她唯一的归属,他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她都上心,一个个夜晚辗转反侧,为他熬干自己本就纤弱的身体。
她认为这就是爱情。
然后萧闻出现了,萧闻告诉她,他这一生只要一个人同行。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男子不是必须要有三妻西妾,女子也不用日日为他和其他姑娘烦心,谁愿意把自己的夫君和其她女人分享?凭什么男人可以坐拥许多美人,女人就只能躲在房间里掉眼泪?还要被人说成刻薄小性?
林黛玉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宝玉。”林黛玉说:“你……大观园里没有了我,还有宝钗,还有湘云,还有袭人她们会陪着你。”
“林妹妹……”
“我之前没有家,只能寄居在贾府。”林黛玉笑了起来:“宝玉,我现在有家了,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可是我……”贾宝玉急了:“那你……谁照顾你呢?”
“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想到萧闻,内心那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就消失了,林黛玉眼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我在我自己的家里,你有什么可担心?”
听到这句话,贾宝玉知道,自己是带不走林黛玉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潇湘馆空在那里,他每次看到心里都抽痛,林黛玉怎么就走了呢?贾母告诉他,林黛玉是被林家人接走的,他以为她是被迫的,得知她没有离开京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上门来把林黛玉接回去。
贾宝玉还以为,林黛玉在林府每天伤心痛哭的思念着他,一看到他就会立刻跟着他离开。
可是现在看来,林黛玉过的非常好,她的气色比在贾府的时候好了不少,眼睛也亮亮的,再也不是当初那种孤单苦闷的样子。
“是因为他吗……”贾宝玉突然问:“听说,林家人要把你许配给原本属意三妹妹的那位萧将军……”
贾宝玉完全不相信林黛玉会嫁给其他人。
林黛玉没有承认,但她也没有否认。
“你回去吧。”她只是说:“别再来找我了,你……别再让身边的人像我当初那样……”
她没有说下去。
贾宝玉怔怔的,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宝二爷请吧。”雪雁在一旁说。
“林妹妹。”贾宝玉一惊,说道:“那……你也常常回贾府去看看……”他的眼泪要掉下来了:“我很想你……”
“你别哭,大男人哭起来不好看的。”林黛玉莫名想起萧闻的胡说八道,忍不住想笑。
贾宝玉看着黛玉嘴角微微现出一丝笑意,心里说不出的苦闷。
林黛玉过的好,他是应该高兴的。
可是……
“林妹妹。”宝玉又说:“如果……我改了,我还能来看你吗?”
林黛玉听了这话,知道宝玉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宝玉本来也是有慧根的,只是在贾府那样的地方生活,随波逐流罢了,如果不是和萧闻比,宝玉在当前算的上是比较好的男人了,无怪当年林黛玉为他痴情。
林黛玉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雪雁送宝玉出去。
宝玉一步三回头,林黛玉目送了他出门。
贾宝玉离开后,黛玉的心情更好了一些,她感觉自己和贾府突然就做了一个彻底的割裂,想到贾宝玉的时候,心里也再没有了特别的感觉。
她高高兴兴的回了屋。
萧闻在院子里一首站到贾宝玉离开。
还是李连来报:“贾宝玉走了!林姑娘看着很高兴呢!”
“不是让你不要监视她?”萧闻瞪了李连一眼。
李连心说将军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还不监视她呢,听到贾宝玉走了表情都好看多了,前面那个煞神出世的模样也不怕随机吓死几个路过的。
“属下也不是监视林姑娘。”李连笑道:“将军,不如这样,别的事情属下肯定不多嘴,但只要林姑娘身边有其他不怀好意的男人出现,属下就赶紧过来报,怎么样?将军?”
萧闻好气又好笑,他自己是个不着调的,身边人也跟着一个个贫的不得了,有心训几句吧,开口又忍不住笑了。
“就你话多。”萧闻道:“赶紧回府去吧,我……晚点儿过去看林姑娘。”
李连笑着走了。
萧闻原地站了一会儿,再也克制不住,抬脚就往林府走去。
他心里其实很慌,如果可以,他想把林黛玉藏起来,什么宝玉石头的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
萧闻意识到自己很介意贾宝玉,毕竟林黛玉以前对贾宝玉用情太深。
装大度果然很艰难,萧闻想。
萧闻敲开门,门房一看到他就笑了:“将军来了啊,赶紧进去吧。”
萧闻站着没动,他笑道:“老王,你现在是林府的门房,就算是我来,也还是要先去知会一声林姑娘。”
门房一拍脑门,笑着去了。
不一会又笑着跑回来:“将军,林姑娘请您进去。”
萧闻这才往里走去。
林黛玉在院子里站着等他,萧闻走过去先暗里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稍微松了口气。
“将军有事?”林黛玉问。
“我给你送药过来。”萧闻笑道:“我觉着你服用这种药丸之后身体多少好些了,是不是?”
被萧闻人参燕窝各类补品堆着养了这些天,她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眉眼弯弯的居然比初见时还要美,艳光摄人,萧闻完全移不开目光。
听到萧闻的话,林黛玉轻轻皱起眉头。
她心里有些不安。
以前住在贾府,所有人都认为她用的是贾府的钱,有些人对她就横眉冷目的,现在出来了,名义上是林府,可所有支出都是走萧闻的账。
府里的人自然不会对她有意见,在他们眼里这位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花用将军的那是天经地义,可林黛玉自己不这样想啊。
包括萧闻给她送的药丸,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其中有一味药极为稀少珍贵,价值连城。
“怎么了?”见黛玉有些纠结的样子,萧闻不放心的问。
“太贵重了。”林黛玉轻轻摇头:“这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好好的怎么说这个?”萧闻有些惊讶:“你的身体才是最贵重的,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黛玉只是摇头。
“萧将军。”她说:“我是一无所有的,你花费这么多,我该怎么还呢?”
萧闻没想到林黛玉突然纠结这种事,英挺的眉头也微微拧了起来:“是啊。”他似乎也很困扰:“那可怎么办呢?”
林黛玉有些忧愁,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不如这样吧。”萧闻突然朝黛玉走近一步,低下头看着她,鼻端萦绕她长发上淡淡的馨香:“我同意你先欠着。”他眉眼温柔,语音带笑:“这年头欠账的才是大爷,我还得给你好吃好喝伺候起来。”
林黛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意中萧闻居然和她靠得这样近,她有些慌乱的抬起头,萧闻正专注的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意,似乎再低点头,他就会吻上来。
林黛玉突然满脸通红,转身就要走,萧闻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没有用力,只是很轻的拉起她的手。
另一只手摸出药瓶,放进她手心。
“林姑娘。”他说:“我心甘情愿。”
骤然被萧闻牵住手,林黛玉脑子里轰的一声,还没想好要不要斥责他孟浪,只听萧闻说:“如果真的有人算计我,他们没有达到目地不会罢手,这段时间无论你听到什么关于我的流言,都不要在意。”
“会有危险吗?”林黛玉思绪被这话转移了。
“不会。”萧闻温柔的看着她:“我都能处理,你不必担心。”
“我……”林黛玉想说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的样子。
“你只要信任我就好。”萧闻看出她想说什么,笑道:“我不怕阴谋算计,我就怕你不开心。”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林黛玉俏脸连带耳根都红了,低声嗔道。
萧闻看着她,眼中满满的笑意,
他一首没有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