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鹤在门口禀告道:“姑娘,清老爷来了。”
林如清?他虽然住在这里,又与黛玉有叔侄之分,但毕竟是远房叔父,男女有别,他独自住在前院,平时很少来找黛玉。
这个时候,他过来干什么呢?
或许是听到了外面沸沸扬扬的流言,来指责她丢了林家的脸?
林黛玉目光微微黯淡下去。
“黛玉。”微一思量间,林如清己经走进了门。
林黛玉起身行礼。
雪雁担心的看着林黛玉。
“黛玉。”林如清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外面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我不能不来看看你。”
“叔父,我……”
“你是林家很好的女孩子。”林如清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萧将军出事了,你能对他不离不弃,是非常好的品质。”
“可是我这样子。”黛玉在长辈面前还是有些不安:“林家的名声怎么办呢?”
“那些真正做恶的人还不是每天蹦跶的很欢快?”林如清笑道:“你不必在意外人怎么说。”
听林如清这么说,黛玉心中感激。
“黛玉。”林如清温和的说:“萧将军对林家有恩,无论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叔父也不信将军是那样的人。”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这边的事情,叔父也略有耳闻。”
毕竟住在同一所宅子里,林黛玉被带走,回来以后身边又少了紫鹃,这种事林如清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但是有些事情林黛玉觉得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她没有做声。
林如清也没有多问。
他只是说:“黛玉,叔父毕竟比你痴长了这么些岁数,对事情的看法可能有些老派,我只是觉得,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线头,你想要看清楚一件什么事情,得从线头开始看。”
黛玉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例如说。”林如清说:“紫鹃一首在将军府养伤,她被送过来没几天她的母亲就上门了,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起来,她是怎么知道紫鹃过来了呢?”
这是一个很小的线头。
但是抽丝剥茧,就可以拉出很长的一条线。
黛玉眼睛亮了起来。
林如清看她这个表情,知道她心里有数了。
具体的事情林黛玉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追问,活了这么多年,林如清很知道什么是明哲保身,在这点上,林家很早以前就吃过大亏了,他甚至想了很久要不要来和林黛玉说这一番话。
想来想去,他还是来了。
看到黛玉的时候,林如清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她原本己经被萧闻养出了红润的脸颊又苍白下去,只有一双眼睛亮若星辰,他一看就知道她坚定的打算去面对这一切,但是她也还是一个小姑娘。比他家中的女儿也大不了几岁,就不得不应对这么多事情。
看着林黛玉这个样子,有些事林如清本来不打算多说,斟酌着还是开了口。
“听说萧将军是被海大人带走的。”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海大人和你的父亲有很深的交情,他甚至还在苏州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如清走后,黛玉在窗边又坐了一会儿,思索着他说的话。
他的意思是,将军府或者林府,有内应?
紫鹃被送回来自然不是大张旗鼓的,她也就是平平常常的回来了,就算外面有人盯着,也想不到她是谁。
只能是里面的人。
可是将军府和林府的人都是萧闻安排的,她能看的出来,萧闻非常信任他身边的人,他似乎完全认定他们不会背叛他。
林黛玉又想,可是就连紫鹃都会因为自己的感觉而背叛,但她甚至没有觉得自己是背刺了林黛玉,她觉得她在做一件为林黛玉好的事情。
她要去见萧闻一面。
这种时候,林黛玉不能信任身边的所有人。
海大人和父亲有很深的交情么?
林黛玉脑中思绪逐渐成型。
外面,江清繁和李钰安碰了个头。
“我听说皇伯父原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端淑妃冲进养心殿硬是逼着把萧闻关进了天牢。”江清繁说。
“端淑妃来的真是时候。”李钰安冷笑出声。
“萧闻不死他们很难收场。”江清繁眉头紧皱:“目前明面上的只有二皇子,他们和萧闻这个仇算是结下了,不把萧闻一次整死,难道还等着他出来报复?”
“我去找海大人。”李钰安说:“你对杀死五公主的人有没有头绪?”
“再给我一点时间。”说到这件事,江清繁压力也很大,他没法在明面上查,心里确实是锁定了几个人,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好。”李钰安点头:“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江清繁点一点头:“你也小心。”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各自分头行动。
李钰安去找了海正一趟,忙到入夜刚回府,突然有人来禀:“大人,萧将军的部属闹起来了,要去告御状要求放了萧将军!”
“胡闹!”李钰安还没来得及换下制服,深吸口气又转身出门。
他还没走到半途,下属急匆匆的赶过来,急道:“大人,萧将军的部属快要压不住了!”
李钰安实在头疼,皇上对萧闻的态度目前还算是平和,他们这一闹,搞不好就得坏事,有心之人再一起哄,告萧闻一个蛊惑军心,说他意图造反都有可能。
他匆匆赶过去,看着军营一团乱,御林军和萧闻手下的驻军首接杠上了,这种情况也不能武力镇压,闹起来就是两败俱伤,他喊了几声,萧闻手下的驻军群情激奋,压根也不听他说。
眼看实在是按不住了,不远处突然驶来一辆精致的马车。
赶车的人是将军府的管事,马车驶近,林黛玉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袭月白色广袖流仙裙,乌黑长发垂落身后,宛若天女降临。
乍然看到她,萧闻手下鼓噪的部属们居然都安静了下来。
李钰安有些意外。
“这位是……”将军府的管事正打算介绍,不知道谁嚷了一句:“我知道,她是将军夫人!”
管事有些不安的去看林黛玉。
林黛玉并没有辩驳这个称呼。
“夫人,将军不会杀人的,将军总说他身后的都是他要保护的,他绝不会随意去滥杀一个人。”
“夫人,我这条命就是将军救的,他在战场上对敌时永远是冲在最前面,他总说每个人的性命同样重要,他怎么会杀人啊!他只会救人啊!”
“夫人,将军保护了这么多人,怎么还能抓他啊!”
认出林黛玉的“身份”,他们突然委屈了起来,仿佛看到了能理解他们的人。
这委屈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是为了萧闻。
听着这些话,林黛玉心中酸涩,又有几分骄傲。
“我和你们一样相信萧闻。”也不知怎么,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萧闻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夫人……”
林黛玉站在月光之下,身姿纤细,裙裾飘飘,看起来是风吹吹就倒的模样,一时间却让整个军营屏息静气,只能听着她说。
她说:“我非常理解并感激大家的心意,但是据我所知,萧闻是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主动跟着海大人去的,如果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就把他放出来,他岂不是一辈子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声?萧闻必定不希望如此,请大家相信国家的律法,也请大家相信萧闻。”
听完这段话,眼看应该是闹不起来了,管事也松了口气。
他跟了萧闻这么久,军营闹起来的事情也报到了他那里,他一听就觉得不好,但是很有几分自知之明,除了萧闻谁能镇住这帮人?
无奈之下只能商于林黛玉,林姑娘的重要性萧闻身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怕能有几分震慑作用,没想到林姑娘一露面就把他们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将军不愧是将军,连看中的媳妇儿都这么霸气。
“夫人。”有人低声问:“将军不会有事么?”
“不会的。”林黛玉果断的说。
她不会让萧闻有事的。
“我是前巡盐御史,探花林如海的嫡女林黛玉。”她微微抬起头,像是说给在场每一个人,也是说给自己听:“我向大家保证,萧闻一定会好好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