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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沛斯推了推鼻梁上价值五千块的无框眼镜，再次确认了一遍手里的聘用合同。
甲方：铁柱投资有限公司。
职位：财务总监。
薪资：税前三万人民币每月。
试用期三个月，薪资不打折，五险一金按最高标准缴纳。
每一个字眼都散发着金钱的芬芳和不差钱的豪气。
王沛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他，王沛斯，注册会计师，西大审计事务所干了五年，内资所干了三年，经验丰富，业务精湛。
做梦都想找一个活少、钱多、老板傻的工作。
今天，他感觉自己的梦想可能实现了。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环球金融中心。
能在这里租下一整层楼当办公室的公司，其实力绝对毋庸置疑。
“您好，请问是王沛斯先生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前台小妹董小花，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是的，我是。”王沛斯立刻换上职业的微笑。
“赵总己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董小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沛斯跟着董小花，走进了传说中的“铁柱投资有限公司”。
大。
这是王沛斯的第一个念头。
非常大。
目测至少两千平米的办公区，装修得堪比科幻电影里的未来总部。
落地窗外，是云雾缭绕的城市天际线。
地板光洁如镜，能清晰地倒映出天花板上造型奇特的吊灯。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薰和……人民币的味道。
然而。
偌大的办公区，空空荡荡。
除了门口的前台区域，整个开放办公区连一台电脑、一个文件夹都没有。
只有一排排崭新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整齐地排列在同样崭新的办公桌前。
像是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们公司目前还在初创阶段，所以人员还没有完全到位。”董小花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初创阶段？
王沛斯看了看这能容纳三百人同时办公的场地，又看了看这奢华的装修。
您管这叫初创阶段？
那什么叫成熟期？买下这栋楼吗？
“赵总的办公室在里面。”董小花将他引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门上挂着一个黄铜铭牌：董事长办公室。
“咚咚咚。”
“进。”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王沛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跟着董小花走了进去。
老板的办公室比外面还要夸张。
一个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摆在正中央，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台最新款的外星人笔记本电脑，正闪烁着七彩的呼吸灯。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正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斗地主的游戏界面。
看到他们进来，年轻人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牌打出去。
“王炸！”
伴随着激昂的音效，年轻人长舒一口气。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关掉游戏界面，这才抬起头。
“你就是王沛斯？”
“是的，赵总您好。”王沛斯恭敬地递上自己的简历。
赵铁柱摆了摆手。
“简历就不用看了，小董都跟我说过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着手，用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说道。
“王会计啊。”
“是王总监。”王沛斯小声纠正。
“哦对，王总监。”赵铁柱浑不在意。
“你对我们公司有什么了解？”
王沛斯愣了一下。
他能有什么了解？
除了知道这家公司非常有钱之外，他一无所知。
招聘网站上的公司介绍也写得语焉不详，只说什么“致力于全球化资本运作、另类投资与资产管理”。
听起来非常高大上，也非常的空洞。
“贵公司是一家极具潜力和前瞻性的国际化投资公司。”王沛斯搜肠刮肚，说着场面话。
“嗯。”赵铁柱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得好。”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王沛斯。
“王总监，我们公司目前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战略扩张期。”
“未来，我们的投资版图将覆盖全球。”
“从芯片产业，到欧洲的奢侈品集团，再到非洲的矿产资源，都将是我们涉足的领域。”
赵铁柱挥舞着手臂，仿佛整个地球都己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王沛斯听得心潮澎湃。
跟对一个有雄心壮志的老板，是职业生涯成功的关键。
“赵总高瞻远瞩，我一定竭尽所能，为公司的财务健康保驾护航！”他立刻表忠心。
“很好。”赵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我们公司成立至今的账目，全部整理清楚。”
“所有的票据、流水，都在里面。”
“小董，带王总监去熟悉一下他的办公室，顺便把保险柜密码告诉他。”
“好的，赵总。”
王沛斯被董小花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间独立的、同样能看到无敌江景的豪华办公室。
电脑、打印机、碎纸机一应俱全，全是顶配。
“王总监，保险柜密码是六个八。”董小花笑着说。
“这是您的办公室钥匙，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好的，谢谢你，小董。”
董小花走后，王沛斯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那个巨大的保险柜前。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等待他去挖掘的金山。
一家有如此雄心的公司，其初期的账目流水，一定非常精彩。
跨国并购？天使轮投资？大宗商品交易？
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他的职业履历熠熠生辉。
他深吸一口气，输入了密码。
“嘀”的一声，保险柜门开了。
王沛斯愣住了。
保险柜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成堆文件，没有机密合同，没有股权协议书。
只有一个……鞋盒。
王沛斯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鞋盒。
鞋盒里，杂乱无章地塞满了各种……票据。
“环球金融中心物业费，六十八万。”
“兰博基尼4S店，车辆保养费，三万二。”
“黄焖鸡米饭（豪华版），二十五元。”
“沙县大酒店，飘香拌面，八元。”
“饿了么骑士，配送费，五元。”
“定制阿玛尼西装，十二万。”
“欢乐斗地主，充值六百欢乐豆，六元。”
……
王沛斯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他的手在抖。
他的心在颤。
他的世界观，在崩塌。
这就是一个国际投资公司的全部账目？
除了巨额的办公室租金、物业费、老板的个人开销之外，一笔、哪怕是一块钱的营业收入，都没有！
这哪里是投资公司？
这分明就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
王沛斯瘫坐在老板椅上，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月薪三万。
原来挣的是精神损失费。
他想辞职。
立刻，马上。
可那“税前三万”的字眼，像魔鬼的诱饵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叮铃铃……”
内线电话响了。
是董小花。
“王总监，赵总让您过去一下。”
王沛斯调整了一下情绪，走进了赵铁柱的办公室。
赵铁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根激光笔，指指点点。
“王总监，你来了。”
“我刚才经过审慎的思考和严谨的分析，又发现了一个新的投资蓝海。”
“哦？赵总请讲。”王沛斯打起精神。
也许，之前那些只是公司的伪装？现在才是真正要切入正题？
赵铁柱用激光笔在地图上的南极洲画了一个圈。
“这里。”
“南极洲？”王沛斯不解。
“对。”赵铁柱一脸严肃。
“我准备收购整个南极洲。”
王沛斯的眼镜差点掉在地上。
“收……收购南极洲？”
“是的。”赵铁柱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想想，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以后淡水资源多珍贵？”
“南极全是冰，那都是未来的液态黄金啊！”
“我们可以把它开发成一个全球最大的天然冰箱，顺便搞点旅游，卖卖企鹅周边，这个商业模式，你看怎么样？”
王沛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可能需要重装一下系统。
“赵……赵总，根据国际公约，南极洲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全人类的共同财富，理论上……不能被收购。”他艰难地解释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赵铁柱不以为意。
“我们可以先成立一个‘南极科考与生态保护基金会’，慢慢渗透。”
“这件事，你先做个财务可行性分析报告出来，下班前给我。”
“……”
王沛斯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给收购南极洲做财务可行性分析报告？
这玩意儿怎么做？
预算写多少？一万亿美元够不够？
收益怎么算？按卖冰块的数量还是按企鹅的数量？
他恍恍惚惚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王总监，您没事吧？脸色不太好。”董小花关切地问。
“我没事……”王沛斯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神经病老板。
一个非常有钱的神经病。
“哦，对了。”董小花想起了什么。
“赵总刚才让我转告您。”
“他说关于收购南极的项目，只是一个初步构想，让您先别急。”
王沛斯松了一口气。
还好，老板的疯病是间歇性的。
“他现在又有了一个更成熟、更具操作性的想法。”
王沛斯的心又悬了起来。
“什么想法？”
董小花一脸崇拜地说。
“赵总说，他准备在月球上搞房地产开发。”
“项目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广寒宫壹号’。”
王沛斯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