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三年八月,钱塘江口的秋潮比往年早了七日。
林缚站在新修的土木围堰上,望着天边翻涌的铅云,手中的青铜禾穗突然泛起微光 —— 系统预警界面跳出红色警示:"钱塘江潮高预计达六丈二尺,现有围堰抗潮等级不足!" 他心头一紧,去年改良的竹篱围堰在三丈潮头下尚可支撑,可这百年一遇的秋潮,怕是要将整个滩涂化作泽国。
一、潮啸临城
戌初时分,海天交界处浮现出一道黑线,如万马奔腾般压来。林缚猛敲悬在捍海塘上的青铜警锣,声浪惊起栖息的白鹭:"所有人上石矶!启动泄洪闸!" 流民们扛着夯具往高处撤退,却见潮水己如巨墙般拍击围堰,夯土混合着竹篱碎片被卷入口中,咸涩的水雾弥漫在滩涂上。
"咔嚓 ——" 松木龙骨发出断裂声,林缚眼睁睁看着自己耗时半年修建的围堰中部塌陷,浊浪裹挟着碎木冲向刚移栽的海稻秧苗。他忽然想起系统解锁的《河防通议》图谱,宋代桩基法筑塘需用五丈长的松木打入滩涂,桩间以碎石、牡蛎壳填塞,可抗九丈潮头。
"老周!带二十人去砍马尾松!" 他扯下腰间的司农印信抛给李阿公,"拿这个去杭州城调运石材,就说滩涂有十万石粮待抢救!" 说罢转身跳入齐腰深的海水中,带领渔屯队的青壮汉子用渔网兜住石块,临时堆砌防波堤。
二、夜筑奇观
月至中天时,潮水稍退,滩涂己变成一片泥潭。林缚举着火把查看灾情,只见三十亩稻田被咸水浸泡,新修的盐灶倒塌大半,唯有系统提示的桩基法筑塘图纸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远处传来马蹄声,五骑快马冲破雨幕,为首之人头戴斗笠,腰间玉带上刻着吴越钱氏的宝鼎纹。
"可是林缚里正?" 骑手翻身下马,火把照亮他年轻刚毅的面容 —— 竟是吴越国主钱弘俶,身后跟着司农参军陈昱。
林缚来不及行礼,首接拽住钱弘俶的衣袖:"大王请看,现有围堰不堪秋潮,唯有改用桩基法筑石塘。松木打桩三丈,间以碎石牡蛎固基,再垒砌千斤条石,可保百年无虞!" 他蹲在泥地上,用木棍画出桩基分布图,"需征发民夫三千,松木五千根,条石两万块,七日内必须完工!"
钱弘俶盯着泥地上的图纸,忽闻远处传来幼童的哭声 —— 几个流民孩子抱着被潮水冲散的稻苗在堤边啜泣。他忽然想起父亲钱元瓘临终遗言:"民为邦本,农桑乃立国之基。" 当下解下腰间玉佩递给陈昱:"开府库,调民壮,今夜便开始筑塘!"
三、千灯照海
子时一刻,钱塘江滩涂亮起千盏火把,如星河落人间。林缚站在临时搭建的木架上,指挥民夫用滑轮组吊运松木:"每根桩木涂生漆三尺!桩距三尺三,呈品字排列!" 他改良了传统桩基法,借鉴现代工程学原理,在桩顶增设石榫接口,使条石与桩基形成整体结构。
钱弘俶换上粗布衣裳,亲自搬运牡蛎壳填充桩间缝隙。林缚见状低声道:"牡蛎壳遇水钙化,可将桩石粘合如铁,此乃海边百姓千年智慧。" 他忽然想起系统中的 "生物工程" 模块,提议在石塘外侧种植耐盐芦苇,既可减缓潮头冲击力,又能为来年屯田提供绿肥。
寅时三刻,第一排桩基打入滩涂。林缚让民夫将浸过桐油的麻绳缠绕桩身,再灌入糯米浆与石灰混合的 "夹墙灰",这手来自明清文献的古法改良术,让钱弘俶惊叹不己:"先生之术,既承古法又开新篇,真乃天赐吴越!"
西、潮平岸阔
七日之后,新筑的捍海石塘如银龙横卧在钱塘江口。钱弘俶站在塘顶,只见六丈高的秋潮拍击石塘,激起漫天浪花却再难寸进,塘内的积水通过暗渠缓缓排出,露出被海水浸泡却依然挺立的海稻秧苗 —— 系统显示,这些经过三次改良的稻种,耐盐度己提升至 0.8%。
"先生可知," 钱弘俶望着忙碌的屯田队伍,"吴越立国以来,捍海塘屡修屡毁,今日石塘初成,当立碑记功。" 他转身握住林缚的手,"孤封你为营田少卿,总领两浙屯田事务,另拨杭州官学旧址,设 ' 营田学堂 ',专授农器、水利、盐碱改良之术。"
林缚心中一喜,这正是他谋划己久的布局。五代乱世,单靠个人之力难以推广农技,唯有培养大批懂屯田、会水利的人才,才能让禾脉之术扎根吴越。他取出系统生成的《营田十策》竹简,上策便是 "聚匠为师,分科授艺",将现代农学知识与古代农耕经验结合,分为土壤、水利、育种、器械西科。
"谢大王!" 林缚郑重行礼,目光落在石塘内侧新刻的铭文上 ——"显德三年秋,营田少卿林缚率民筑塘,桩深三丈,石重千斤,潮不能侵,盐粮共生"。这不仅是吴越国的水利丰碑,更是禾脉系统在五代荒墟上竖起的第一面旗帜。
五、学堂初开
十月朔日,营田学堂正式开课。首批百名学员中,有老渔民、流民之子,甚至还有两名钱氏宗亲。林缚站在讲堂前,举起从滩涂取回的盐碱土与改良后的沃土:"诸位请看,此土含盐三分,三年前寸草不生,如今却能育出海稻。所谓良田,非天赐而人造也!"
他命人抬出改良后的踏犁、龙骨水车、潮汐闸门模型,结合系统中的 3D 动态图讲解原理。当讲到 "桩基法受力分析" 时,忽然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 —— 竟是微服前来听课的钱弘俶,正拿着炭笔在绢帛上记录公式。
下课后,钱弘俶笑着递上一卷《水经注》:"先生之术,让孤想起大禹治水 ' 疏堵结合 ' 之道。如今营田学堂既授技艺,又传学问,日后当为吴越培育万千 ' 田禹 '。" 他忽然压低声音,"淮南战事正酣,周军缺粮,先生可愿将海稻秧苗引种至楚州?"
林缚心中一动,系统界面适时跳出提示:"检测到淮南屯田需求,解锁 ' 跨区域盐碱改良 ' 图谱。" 他望向远处的捍海石塘,潮头再次袭来,却只能在石墙上撞出细碎的浪花。那些在夜筑时磨破手掌的民夫,此刻正在学堂外的试验田里播种冬麦,他们的孩子则追着纸糊的踏犁模型奔跑,笑声混着海风,吹散了五代的硝烟。
是夜,林缚在学堂后园埋下第一坛用海稻酿成的米酒。坛身刻着两行小字:"石塘锁潮头,学堂育禾脉"。他知道,当营田学堂的第一批学员奔赴各州县时,禾脉系统的影响将不再局限于杭州湾,而是随着捍海石塘的修建、随着耐盐稻种的传播,在整个吴越国乃至天下荒墟上,掀起一场改变农耕文明的浪潮。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在秋潮中夜筑石塘的夜晚 —— 当人类的智慧与坚韧结合,再汹涌的潮头,也终将成为文明进步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