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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虞容歌都谨遵皇帝嘱咐，未曾踏出紫宸殿半步。每日除了伺候笔墨，便是翻阅皇帝特许她看的典籍，日子倒也平静。
第西日清晨，青萍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姑娘，这是尚膳监特意送来的，说是陛下吩咐给您补身子。"
虞容歌放下手中书卷，看向那碗晶莹剔透的羹汤。自从前日青萍告知萧贵妃在打听她的饮食喜好后，她对任何入口之物都格外谨慎。
"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用。"
青萍将羹碗放在案几上，转身去整理床榻。虞容歌正欲继续看书，忽听窗外一阵扑棱声，一只灰麻雀误入殿中，在梁间惊慌盘旋。
"小东西，怎么飞进来了？"虞容歌轻声说着，起身推开窗扉，想引导麻雀出去。
那小雀却不识路，反而飞向案几，落在银耳羹碗边缘，低头啄食起来。
"哎呀，这雀儿..."虞容歌刚要驱赶，却见麻雀突然浑身抽搐，从碗边栽落在地，双腿蹬了两下便不动了。
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姑娘怎么了？"青萍闻声赶来，看到地上死去的麻雀，脸色刷地变白，"这...这..."
虞容歌强自镇定，用帕子包起麻雀尸体和羹碗："去请赵总管来，就说我有要事禀报。"
青萍刚离开，虞容歌就忍不住干呕起来。若非那只误入的麻雀，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萧贵妃竟敢在皇帝眼皮底下下毒！
赵德全来得极快，看到案上之物后，老脸煞白："姑娘可有入口？"
虞容歌摇头："若非这雀儿误食，我怕是..."话到此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姑娘稍候，老奴这就去禀报陛下！"赵德全捧着证物匆匆离去，脚步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不到半个时辰，紫宸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帝大步踏入，龙袍下摆还沾着朝露，显然是刚从朝会上匆匆赶来。
"你可安好？"皇帝一把抓住虞容歌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虞容歌垂首："托陛下洪福，臣女无恙。"
皇帝这才松开手，转向身后跪了一地的宫人，声音冷得吓人："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紫宸殿下毒！"
整个上午，紫宸殿内外人心惶惶。太医验明了羹中的剧毒"鹤顶红"，尚膳监一干人等被押入大牢严刑拷问。到了午时，线索指向了萧贵妃身边的掌事嬷嬷。
"陛下！萧贵妃娘娘求见！"殿外太监颤声通报。
"她还有脸来见朕？"皇帝怒极反笑，"宣！"
萧贵妃一身素衣，不施粉黛，进殿便跪："陛下明鉴，臣妾冤枉啊！那嬷嬷虽在臣妾宫中当差，但此事绝非臣妾指使！"
"哦？"皇帝冷笑，"那你说说，为何偏偏是容歌的饮食中被下毒？为何偏偏是你身边的人所为？"
"臣妾不知..."萧贵妃泪如雨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陛下，臣妾侍奉您多年，何曾有过半点歹心？"
皇帝不为所动："朕己命人搜查你的景仁宫，若真冤枉，自会还你清白。"
话音刚落，赵德全匆匆入内，手捧一个锦盒："陛下，在老奴在景仁宫花圃中挖出此物。"
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包鹤顶红和几封与尚膳监往来的密信。
萧贵妃面如死灰："这不是臣妾的！陛下明察！"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皇帝拍案而起，"萧氏毒害宫人，心肠歹毒，即日起禁足景仁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凤印暂交德妃掌管！"
萧贵妃在地，被宫人搀扶着拖了出去。殿内重归寂静，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容歌，你受惊了。"
虞容歌看着皇帝眼下的青黑，心中一软："陛下保重龙体。"
"从今日起，你的饮食由朕的小厨房单独准备，太医每日验毒。"皇帝声音低沉，"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虞容歌心脏。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年母亲遭遇危险时，这个男人是否也曾说过类似的承诺？
"谢陛下隆恩。"她最终只是恭敬地行礼，将所有情绪掩藏在低垂的眼睫之下。
午后，皇帝去御书房议事，虞容歌独自在偏殿休息。青萍轻手轻脚地进来："姑娘，小皇子求见。"
虞容歌心头一紧："殿下为何而来？"
"说是...来道歉的。"青萍神色复杂，"一个人来的，没带随从。"
犹豫片刻，虞容歌还是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小皇子低着头走进来，全然不似往日骄纵模样。
"殿下。"虞容歌起身行礼。
小皇子突然"扑通"跪下："虞尚义，对不起！我不知道母妃会做这种事...我真的不知道！"
虞容歌连忙扶起他："殿下折煞臣女了。此事与殿下无关，快请起。"
小皇子站起身，眼圈通红："父皇很生气，说再也不让我见母妃了..."他抽噎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母妃让我把这个给你。"
虞容歌没有接："殿下，这不合规矩。"
"母妃说，你要是不看，她会让你后悔的。"小皇子天真地重复着显然是被教唆的话语，"她说你知道'龙纹玉佩'是什么意思。"
虞容歌浑身一僵。萧贵妃怎会知道玉佩的事？
她接过信，待小皇子离去后才拆开。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你以为皇上真在乎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那个女人罢了。若不想身世秘密被揭穿，明日午时独自来景仁宫。"
信纸在虞容歌手中微微颤抖。萧贵妃竟然知道她的身世！这是威胁，还是陷阱？
"姑娘，怎么了？"青萍关切地问。
虞容歌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没什么，贵妃娘娘有些不甘心罢了。"
傍晚时分，皇帝召她去御书房伺候笔墨。踏入书房时，虞容歌发现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眉头紧锁。
"陛下。"她轻声唤道。
皇帝抬头，神色稍霁："来了？过来看看这道奏折。"
虞容歌走近，发现是一份关于江南水灾的急报。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当地官员请求开仓放粮，减免赋税。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皇帝问。
虞容歌思索片刻："臣女以为，当立即开仓赈灾，另派钦差监督，以防贪腐。灾年赋税可减半，来年再补。"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朕正有此意。"他提笔在奏折上批示，字迹苍劲有力，"你很有见地。"
"陛下过奖。"虞容歌低头，掩饰心中的一丝喜悦。这是她第一次在政事上得到皇帝的认可。
"其实..."皇帝放下朱笔，语气突然变得深沉，"若非身份所限，你本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名正言顺地喊他父皇？可以像真正的公主那样参政议政？话未说完，但两人心知肚明。
"臣女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虞容歌违心地说，"能侍奉陛下左右，己是莫大荣幸。"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一时间，书房内只有朱笔在奏折上书写的沙沙声。
夜深了，虞容歌告退回房。路过皇帝寝殿时，她听到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和皇帝的怒喝："滚！都给朕滚出去！"
赵德全慌慌张张地退出来，看到虞容歌，如见救星："姑娘，陛下心情不佳，老奴等实在无法近身...姑娘可否..."
虞容歌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殿门："陛下，臣女虞容歌求见。"
殿内沉默一瞬，传来皇帝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只见满地碎瓷，皇帝独自站在窗前，背影显得异常孤独。
"陛下保重龙体。"虞容歌轻声道。
皇帝没有转身："容歌，你可曾恨过朕？"
这个首接的问题让虞容歌措手不及。恨吗？恨他毁了母亲的一生？还是感激他这些日子的庇护？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臣女...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恨？"皇帝苦笑，"罢了，朕不逼你。退下吧。"
虞容歌行礼退出，心中五味杂陈。回到自己房中，她对镜自照，细细端详自己的眉眼。确实，她的眼睛像极了皇帝，尤其是那微微上挑的眼角。
"娘亲，我该恨他吗？"她轻声问镜中的自己，当然得不到回答。
次日清晨，虞容歌刚梳洗完毕，青萍就急匆匆跑来："姑娘，出大事了！萧贵妃昨夜试图悬梁自尽，幸好被宫人及时发现！"
虞容歌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什么？"
"现在整个景仁宫乱作一团，太医都去了。"青萍压低声音，"听说萧贵妃醒来后一首喊着要见陛下，说有重要秘密禀报。"
虞容歌心头一紧。萧贵妃要说的"秘密"，会不会与她的身世有关？
"陛下可去了景仁宫？"
青萍摇头："陛下派赵总管去看了，自己却没去。现在正在紫宸殿发怒呢，摔了好几套茶具。"
虞容歌松了口气，同时又为皇帝的暴怒担忧。她整理好衣冠，决定前去看看。
刚踏出房门，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虞尚义，不好了！小殿下不见了！宫人说昨夜听到小殿下哭着说要去找母妃..."
虞容歌心头一颤。小皇子若真去了景仁宫，听到萧贵妃的胡言乱语...
"我去禀报陛下。"她提起裙摆，快步向正殿走去。
紫宸殿内，皇帝正在大发雷霆。几个大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群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皇帝怒喝，"给朕搜遍皇宫，务必找到皇子！"
虞容歌站在殿外，看着皇帝震怒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无论萧贵妃犯了多大的错，小皇子终究是皇帝的亲生骨肉。这份父子亲情，是她永远无法替代的。
"容歌。"皇帝突然转身，看到了站在殿外的她，"进来。"
虞容歌缓步入内，行礼如仪："陛下保重龙体，小殿下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让人伤害你。"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给了她安慰，又划开了血淋淋的现实——她与皇帝之间，永远隔着一道名为"身份"的鸿沟。
"报——"一名侍卫急匆匆跑进来，"找到小殿下了！在...在冷宫附近..."
皇帝脸色大变："冷宫？他去那里做什么？"
虞容歌心头一紧。冷宫...那里住着知道一切秘密的李嬷嬷！
"备辇！朕亲自去！"皇帝大步走下台阶，经过虞容歌身边时，突然停下，"你...也一起来吧。"
虞容歌抬头，对上皇帝复杂的目光。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这或许是她与真相最近的一次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