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姑啊!你…你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啊?”
戴翰霆生平头一遭尝到这般奇耻大辱,脖颈涨得通红,
“还说自己是神仙呢,我呸!”
雕花窗棂漏进的碎光里,何七姑垂着脑袋,喉咙滚动几下,最终只能道:
“戴老爷,我啥也不说了,我真的没想到会遇上铁王爷这么个老不要脸的。
那我也是说了半辈子媒了,从未遇过这么丢人的事,得儿,您骂吧,您骂什么我都听着。还有”,何七姑从袖口掏出一包银锭,里头裹着的东西还带着体温,
“这是您给我的赏钱,我全部还给您。往后要是在大街上您遇见我,我指定绕着走,绝不让您看见我添堵。”
戴翰霆看了一眼她,终究还是摆摆手让她走了。
何七姑福了福身,转身匆匆离去,不曾想刚出戴家门就被一面生的伙计挡住了去路。
“何七姑 我们老东家请您去一趟!”
“你们老东家?”
何七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个伙计,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哪位啊?”
伙计伸手一指,鎏金招牌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极了一柄淬着毒的匕首。
“宏盛堂大药房,那老爷呀!”
“那老爷请我?”
何七姑话音刚落,铁王爷今早说的话突然在耳畔炸响——“那家立马来求您!”
刚走到三道牌楼的蓝兔远远的看见何七姑刚出了戴家的门,就被请进了那家 ,她的唇角忽然轻轻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抢亲抢得这般明火执仗,连媒婆都要扒了戴家的现成。往后怕是连良辰吉日都要抄去,这做派倒省了请风水先生的银子——当真是既不要脸,又要恶心人!
那麻子斜倚在太师椅上,三角眼扫过何七姑局促的站姿,和未达眼底的笑意,抬手示意她坐下。
“她七姑,这是给你的赏钱,不比对门老戴家给的少吧?”
那麻子指尖轻叩桌面,撞出清脆的声响,像在炫耀某种胜利。
茶盏里的龙井翻涌着碧色涟漪,却映不出何七姑眼底半点温度。
“我跟老铁有交情,商量过,三媒六聘太麻烦,六礼合一!明儿个就请你去带路,让我儿子,不不不,就把礼带过去得了。,再替我向格格问个好!”
何七姑嘴角的笑意像是用面糊糊上去的,僵硬得随时要剥落。
她强行扯动嘴角:“那老爷,您这是要给哪位公子说亲啊?”
“我就一个儿子,那图鲁啊!”
“那图鲁?”何七姑皮笑肉不笑道,“那老爷,您是不是老昏头了?那图鲁不是早就成亲了吗?十年前,我给保的媒啊。”
“休了!”那麻子整个人靠在太师椅里,轻描淡写地仿佛是扔了一个小猫小狗。
“啥时候的事儿啊?”
何七姑脸上强撑的笑意如冬日薄冰,在这惊雷般的消息里轰然龟裂。
“就今儿个,这不要去铁王府提亲吗?就把之前那个,给休了!”
何七姑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也坐不了了,她"嚯"地站起身,丝毫不客气道;
“那老爷子,你这事儿做的, 可真够损的。”
见那麻子用那双缺德的三角眼斜她,何七姑丝毫没有让步,迎着那道淬毒般的目光,脊背挺得笔首,字字如针
“没错,我是个媒婆,我就靠给人说亲领赏养家糊口,可我己经拿了人家戴家的钱了,就绝对不能再拿您的,我就决不能再拿您的,甭管您给多少!没听说过,一个媒婆,同时给两家说一个闺女的,天下就没这理儿!”
就算她何七姑自诩神仙,也不能干这种事儿啊。
“那老爷子,这事儿啊,您另请高明吧!”
话音落地,何七姑转身便要迈步,余光却扫过茶几上那锭刺眼的白银。
她强压作呕的冲动,用两根手指 像拈着块腐肉般,放到了那麻子的桌案
“当啷!”
声音不大,但足矣响彻全屋
何七姑盯着麻子骤然变色的脸,唇角扯出一抹鄙夷的冷笑,粗布鞋跟重重碾过门槛,转瞬便消失在雕花门外扬起的尘埃里。
空荡荡的厅堂内,只余檀木案上那锭被摔出凹痕的银子泛着冷光。
“哼!”
一声阴鸷的冷哼从那麻子齿缝间挤出。
“呸!”
何七姑呸完以后,径首进了戴家的门。
“哼!你还有脸再来?”
戴翰霆没好气道,何七姑也没了昨天的伶俐,嗫嚅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戴、戴老爷,按理说这媒婆啊,不该挑唆闲事儿。可今儿这事儿,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何七姑伸出手比划道:“刚才铁王爷跟我说,说是 退了你们戴家的亲,那家立马上门来找我!我以为是铁王爷抽大烟抽多了,糊涂了说浑话呢,没成想,这是真的!”
虽然说的磕绊,但胜在简明扼要,戴翰霆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这事儿跟对门那家有关系?”
何七姑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发白,
“我刚才跟您说过了,你骂我什么我都听着。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了,你们戴家这门婚事儿说不成,不赖我何七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