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雾城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像块陈年牛皮糖,萧阎蹲在旧物店门口用竹片刮着青石板上的苔藓,杂种蹲在一旁甩着尾巴,金毛犬的毛发下隐约可见背甲鳞片在雾气中泛着微光。巷口传来卖糖油粑粑的三轮车铃声,混着远处轻轨穿楼的轰鸣,构成这座山城特有的白噪音。
“陈默,又在收拾你的宝贝?”卖早点的李婶挎着竹篮路过,篮里的包子腾起白雾,“昨晚下暴雨,废品站老黄说收着件稀罕物,你去瞧瞧?”
萧阎抬头,工装裤膝盖处的茧花刺绣若隐若现——那是用林挽歌的虫线残片绣的。他擦了擦手,从裤兜摸出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抛给杂种:“看好店,别让收废品的摸你尾巴。”杂种叼住铜钱,琥珀色瞳孔映出萧阎转身时腰间鼓起的锈蚀骨刃轮廓。
废品站弥漫着铁锈与霉味,老黄正蹲在破沙发上抽旱烟,脚边堆着生锈的自行车和泛黄的录像带。“就这玩意儿,”老黄用烟杆敲了敲角落的青铜鼎,鼎身爬满铜绿,“昨儿从江里捞的,纹路怪渗人的。”
萧阎瞳孔微缩。鼎身刻着扭曲的蝉形纹,看似普通商周纹饰,实则是逆种文明的“破茧”图腾,蝉翼末端的七个点对应着熵增边境的七处坐标。他伸手触碰鼎沿,指尖传来微弱的生物电——这是星界文明残留的能量波动。
“多少钱?”萧阎掏出钱包,拇指在夹层里的逆种纹徽章上。老黄刚要开口,废品站铁门突然被撞开,三个穿黑雨衣的人闯进来,其中一人袖口露出机械义肢的齿轮边缘。
“让开!”机械义肢者推搡老黄,萧阎注意到他颈后有块皮肤呈金属色,像是植入了某种芯片。杂种不知何时蹿到门口,尾巴拍打地面的节奏暗藏星际 Morse 码:有敌意,速撤离。
“这鼎我要了。”萧阎突然抓起鼎,转身时故意撞翻废铁堆,在混乱中瞥见机械义肢者腰间别着的匕首——刀柄刻着神座的秩序纹章。他抱着鼎狂奔出废品站,身后传来子弹擦过耳边的尖啸。
雾城的老街区如迷宫般曲折,萧阎拐进一条布满火锅店招牌的巷子,胖子的“李大嘴江湖菜”霓虹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后厨传来铁锅爆炒的声响,他踹开后门,胖子正颠着勺回头,围裙上的辣椒渍在灯光下像极了星界血珊瑚。
“老黄的货有问题?”胖子掀开蒸笼,腾出的热气中混着星际辣椒“熵焰椒”的辛辣气息——这种辣椒能在常温下保持量子态,是胖子从机械废土走私来的。萧阎将青铜鼎放在案板上,杂种跳上灶台,爪子按在鼎盖上,三圈后,鼎盖自动旋开。
鼎内躺着枚布满裂纹的水晶,水晶中央封存着粒沙砾,沙砾表面映出沙漠星界的风暴——这是时空信标,却为何出现在地球?萧阎皱眉,指尖刚碰到水晶,水晶突然碎裂,沙砾化作齑粉,露出底下刻着的甲骨文:“勿信镜中影”。
“头儿,沈家那小子来电。”胖子递来个看似普通的搪瓷缸,缸底的裂纹实则是通讯器天线。接通后,沈家奴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市区连续三起失踪案,监控拍到的黑影...像是液态的秩序碎片。”
夜幕降临时,萧阎坐在旧物店二楼窗前,杂种趴在脚边,背甲鳞片吸收着月光。窗外的雾越来越浓,远处的轻轨宛如悬浮在空中的钢铁巨蟒。他着青铜鼎上的破茧纹,想起三年前在熵增边境,林挽歌曾说:“地球是宇宙的茧,每个文明都在里面做着不同的梦。”
旧物店的门铃突然响起,进来的是个穿风衣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个红木匣子。“听说您这儿收古董?”男人打开匣子,里面是只青铜爵杯,杯身刻着与鼎相同的蝉形纹,“这是家传的,想换点现钱。”
萧阎接过爵杯,触感异常冰冷,杯底刻着小篆“方仙道”。方仙道是秦汉时期的神秘流派,沈家奴曾在博物馆玉简中提到,该流派掌握“蜕骨换形”之术,与逆种文明的骨殖共鸣术原理相通。“哪儿来的?”萧阎盯着男人的眼睛,发现其瞳孔在灯光下泛着异样的银蓝。
“祖上传的。”男人微笑,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褪色的茧花刺青——那是雨林星界的流放者标记。杂种突然低吼,前爪按在爵杯上,刺青男人瞳孔骤缩,化作液态金属向萧阎扑来!
锈蚀骨刃出鞘的瞬间,萧阎闻到熟悉的臭氧味——这是秩序碎片的腐蚀气息。刃身劈开液态金属的刹那,男人发出尖锐的电子音,化作万千齿轮散落地面,每颗齿轮上都刻着圣言。杂种叼起颗齿轮,齿纹间夹着张纸条,上面用星际通用语写着:“镜像星界的门,在博物馆的骨笛里。”
凌晨三点,沈家奴的实验室亮着冷光。他穿着白大褂,面前摆着失踪者的DNA检测报告,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的线粒体里,都有段不属于地球的基因序列,”他对着通讯器说,“像是什么生物的...蛹化基因。”
萧阎站在博物馆门口,望着雨夜中的飞檐斗拱。三年前,他在镜像星界见过类似的建筑,那里的时间流速与地球不同,一天等于地球一年。杂种蹭了蹭他的腿,目光投向博物馆顶楼的陈列室——那里存放着商代骨笛,据说是用逆种战士的腿骨制成。
“陈默?”身后传来喊声,沈家奴抱着文件夹跑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泥土,“刚接到通知,防空洞遗址发现新壁画,像是...逆种纹。”
雨越下越大,三人站在防空洞入口,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洞壁上的壁画虽历经千年,仍清晰可辨:逆种战士与地球先民并肩作战,手中的骨刃劈开混沌,背景是巨大的茧花树。杂种突然用爪子扒开墙角泥土,露出半块石碑,上面刻着古篆:“茧花盛开之日,逆种归乡之时。”
沈家奴掏出便携式扫描仪,石碑突然发出共鸣,洞顶坠落的雨水在半空凝结成茧花形状。萧阎握紧锈蚀骨刃,刃身与石碑产生共振,显形出叠加在壁画上的全息影像——林挽歌站在星际飞船前,向地球方向伸出手,掌心躺着颗茧花种子。
“她早就知道地球是火种站,”萧阎低语,杂种的尾巴在石碑上扫出一串火星,竟点燃了墙壁上的苔藓,火焰中显形出更多壁画,“神座想把地球变成新的茧,孵化他们的秩序胚胎。”
离开防空洞时,天己破晓。雾城在雨中苏醒,早点摊的热气与车灯交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萧阎路过纹身店,看见林秋正在给客人纹茧花图案,她抬头与他对视,指间的银蓝血在纹身机针尖闪烁——那是能激活星界记忆的特殊颜料。
“今晚鬼市,”林秋用纹身针在掌心写了个“茧”字,“有人卖能看见过去的眼睛。”
萧阎点头,转身时看见巷口的镜中倒影——本该是自己的倒影,却穿着神座的白色长袍,嘴角勾起熟悉的微笑。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雨中的梧桐树,随风摇曳。
杂种突然对着镜子狂吠,镜面泛起涟漪,显形出一行水雾般的字:“勿信镜中影,镜中人信你。”
雾城的雨还在下,旧物店的橱窗里,青铜鼎与爵杯静静陈列,仿佛只是两件普通古董。萧阎摸出林挽歌留下的碎玉,碎玉在掌心发烫,映出远处博物馆顶楼的微光——那里的商代骨笛,正在雨夜中轻轻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