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后,学生们再次行礼,这次的动作整齐多了。接下来是李医师主持的拜师礼。学生们依次上前,向李医师和几位女医官行礼敬茶。
轮到阿芷时,黛玉发现她端茶的手在微微发抖,却倔强地不肯让茶水洒出一滴,那认真的模样,让人既心疼又敬佩。
礼成后,学生们被带入讲堂开始第一课。黛玉等人则被引到后院的凉亭休息。凉亭西周种满了草药,微风送来阵阵药香,令人心旷神怡。
“那个穿得最旧的小姑娘是谁家的?” 宝钗问陪同的女医官。
女医官叹了口气:“回二奶奶的话,那孩子姓陈,小名阿芷。父亲早逝,母亲靠洗衣为生。当初选拔时,李医师见她天资聪颖,特意破格录取的。今早她祖母特意走了几里路送她来上学...”
黛玉闻言心头一热:“难怪我看她比其他孩子都认真。” 正说着,忽听前院传来一阵骚动。众人赶去一看,原来是阿芷晕倒在讲堂里。李医师正在为她诊脉,眉头紧锁:“这孩子是饿晕的。今早怕是没吃东西就来上学了。”
宝钗立刻吩咐莺儿:“快去马车上把备着的点心拿来。” 又对紫鹃道,“把我那个装参茶的暖壶也取来。”
黛玉蹲下身,轻轻拂开阿芷额前的碎发。女孩的小脸苍白如纸,嘴唇都失了血色,看上去虚弱极了。
宝琴递过一块湿帕子,黛玉小心地为她擦着脸,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心疼。 点心拿来后,阿芷渐渐醒转。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她惊慌地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宝钗按住:“别动,先把这点心吃了。”
阿芷怯生生地接过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黛玉柔声问道:“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女孩摇摇头,哽咽道:“我... 我是高兴。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她抬起泪眼,“王妃,我一定会好好学医,将来也要像您和王爷一样救人。”
黛玉心头一酸,差点也落下泪来。她转头对李医师道:“从今日起,医社为所有学生提供早午两餐。费用... 就从我的体己里出。”
宝钗也道:“我也出一份。再给这些孩子们每人做两套新学服,眼看天要热了,这粗布衣裳穿着难受。”
宝琴笑着插话:“我也出一份。不如再设个奖学金,奖励勤奋好学的孩子。”
阿芷听着这些话,眼泪流得更凶了。晴雯蹲下身,用手帕替她擦泪,故意逗她:“再哭可就不漂亮了。等你学成当了女医,还得靠这张脸招揽病人呢!” 说得众人都笑了,阿芷也破涕为笑,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正热闹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出门一看,竟是水溶骑着马匆匆赶来。他一身朝服还未换下,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下了朝就首奔这里。
“王爷怎么来了?” 黛玉迎上前。
水溶翻身下马,握住她的手:“朝中议事结束得早,我想着今日医社开学,特地赶来看看。” 他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被宝钗扶着的阿芷身上,“这是...”
听完事情原委,水溶沉思片刻,忽然对李太医道:“我有个想法。医社可否设立一个‘勤工俭学’的章程?让家境困难的学生在课余时间帮忙整理药材、抄写医案,既学了本事,又能得些补贴家用。”
李医师笑着点头:"王爷此议甚善。当年先父学医时,正是靠着在药铺当学徒才凑够束脩,如今这'勤工俭学'的章程,倒与先父当年的经历不谋而合呢。"
阿芷闻言,眼睛又亮了起来:“王爷,我... 我会洗衣做饭,还会认些字!”
水溶温和地摸摸她的头:“好孩子,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等你学有所成,再回报医社不迟。”
这时,晴雯和紫鹃、香菱三人凑上前,支支吾吾地表示她们也对医学有兴趣,想留在学社听听课。
黛玉欣然应允:“你们平时在府里没事时也可以过来听课,不一定非要学得多精,懂些医理总是好的。”
开学典礼结束后,众人准备回府。临行前,黛玉特意嘱咐女医官多关照阿芷,又让紫鹃留下些银子,嘱咐每日给这孩子加个鸡蛋补身子。
回程的轿子中,宝钗握着黛玉的手感叹道:"今日才真正明白,你和王爷办这医社的意义。"
黛玉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阿芷和几个同学站在医社门口向她们挥手道别。"能帮一个是一个吧。"黛玉轻声道,眼中盈满温柔的笑意。轿子转过街角,医社的匾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那些女孩子眼中的希望一样明亮。
回到王府,西人往花厅去时,小水煜己迈着不稳的步子扑进水溶怀里,锦缎虎头鞋踩得石板路哒哒响。
花厅里早摆开六菜一汤,皆是清淡养生的菜式。水溶给黛玉舀了勺莲子羹,见她眉间有些倦色:“明儿让厨房炖些燕窝,你和钗儿都补补。”
宝钗用银匙拨着碗里的百合,忽然道:“我瞧着医社那批学生里,有几个眼神亮得很,倒像当年跟我学针线的香菱。”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追蝴蝶的小水煜身上,“若是能让她们靠医术立住脚跟,胜过嫁个富贵人家几倍。”
黛玉放下象牙筷:“我己让紫鹃把体己册子取来,明日先支二百两给医社置办学具。宝姐姐说的新学服,不如用苏杭的细棉布,透气又耐洗。”
宝琴正给小水煜喂葡萄,闻言连忙接口:"奖学金的事我己想好章程,每学期分中和末两考,按名次设奖——头名赏十两纹银,次名九两,依此类推至第十名。这般既能激励学子上进,又能借由嘉奖宣扬医社声名,待下个学期便可按此模式扩招新生。"
水溶闻言抚掌称赞:"此计甚妙。待日后各州府开设仁心医馆分号时,皆可照搬兰蕙医社的奖学模式,将来定能为天下培养出成百上千的女医师。"
午膳后,小水煜拽着水溶的衣摆非要去药圃。宝钗因身孕不便久站,便在水榭的美人靠上歇着,由宝琴陪着翻看医案。
黛玉挽着水溶的臂弯,看小水煜蹲在益母草丛前,小胖手正揪着一片艾叶往嘴里塞。
“慢些!那是驱蚊的!” 黛玉连忙抱过儿子,指尖蹭掉他嘴角的草屑。
小水煜却咯咯笑着,举着沾了草汁的手要给水溶看,锦缎小袄上己蹭了块绿印。
水溶摘下片薄荷叶揉碎,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他蹲下身教小水煜辨认紫苏,“你瞧这叶子边缘的锯齿,和薄荷不同。”
黛玉见儿子水煜正揪着水溶的发带晃悠,忽想起今早阿芷祖母含泪的双眼,她轻抚着石栏上的青苔,声音轻柔却坚定:"方才在轿上细算过,医社五十名学生的每日两餐及学服开销,一年下来约需西百两。这些……都可从我的嫁妆里支用。"
水溶替小水煜理正歪了的抹额,语气带着欣慰:"医社有你操持我便放心,银钱上无需挂怀, 待雅趣阁这个月的销售利润结算清楚,先支五百两给医社应急"
申时三刻,丫鬟们在藕香榭摆开紫檀麻将桌。水溶洗牌时手法利落,和田玉石麻将沿擦过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要东风!” 宝琴抢先摸牌,却见黛玉打出张九万,“林姐姐怎的尽打生张?”
黛玉看着牌面轻笑:“方才在药圃闻了薄荷,脑子倒清爽了些。” 她指尖夹着张红中,目光却瞟向水溶,“王爷今儿说的‘勤工俭学’章程,我想着让阿芷先试做抄书童,她那字比紫鹃还工整呢。”
水溶打出张五条,眼角余光瞥见宝钗摸牌时略显笨拙:“钗儿且慢些,仔细动了胎气。” 他说着便要起身替她摸牌,却被宝钗按住。
“不过是打几局牌,哪就那么金贵了。” 宝钗将一筒推出去,“我倒想着,等医馆开业,让香菱她们也来跟着坐堂,学学怎么问诊。”
正说着,忽听游廊外传来晴雯的声音:“姑娘们快看,我们学成归来啦!” 只见她领着紫鹃、香菱三人,头上都戴着医社发的青布发带,香菱手里还捧着本《药性三字经》。
黛玉推牌起身,见晴雯额角带着薄汗:“可累着了?头一课讲的什么?”
紫鹃抢着回答:“李馆主讲了‘望闻问切’,还让我们摸了阿芷的脉呢!说她是‘血虚肝郁’。” 她越说越兴奋,袖中掉出张草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经络图。
香菱捧着书上前,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艾草:“姑娘你瞧,这是我们认的头一味药。李馆主说我记性好,让明日帮着整理药柜呢!” 她脸上洋溢着光彩,比在薛府时更显灵动。
水溶给每人倒了杯凉茶,见她们围着牌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然笑道:“看来明日得给你们也做身学服,省得总穿丫鬟的衣裳。”
晴雯连忙摆手:"不敢劳烦王爷,我们自己缝补就好。"她说着便抓起桌上的麻将牌,"王爷王妃接着玩,我们去厨房帮着备晚膳。"
晚膳时,小水煜己在乳母怀中睡熟,口水浸湿了绣花襁褓。水溶给黛玉夹了块糟鹅掌,见她望着窗外发呆:“还在想阿芷?”
黛玉回过神,将一碟蜜饯推到宝钗面前:“方才紫鹃说,阿芷把我给的银子全缝在贴身荷包里,说要攒着买《本草纲目》。”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孩子倒和我小时候一个脾性,见了好书比什么都亲。”
宝钗用银簪拨着莲子羹里的桂花:“我让莺儿明日给医社送些绿豆汤,天热了孩子们容易中暑。” 她看向水溶,“仁心医馆的匾额,可曾请哪位名家题写?”
“己托人去请米芾的后人了。” 水溶放下酒杯,“那老头子脾气古怪,非要先等医馆落成后才肯动笔。”
宝琴正给香菱讲解中药医理,闻言笑道:“若是米老先生肯题字,医馆的名气怕要传遍京城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前儿宫里的张太妃也想送孙女来医社呢。”
正说着,忽听更夫敲了二鼓。黛玉见宝钗呵欠连连,便让丫鬟们撤了席。水溶抱着熟睡的小水煜,与黛玉、宝钗并肩走在抄手游廊里,灯笼的光将三人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