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吱嘎作响的驶进镇子,往日里喧闹的西街今日出奇的安静,往常在巷口游荡的赌鬼醉汉全都不见踪影。
小作坊门口立着一些拿画像的衙役,拉着来往人群询问。
“站住!”一个戴高帽的衙役突然拦住从牌馆踉跄而出的年轻人,粗鲁的拎起他的衣领问:“这个人最近有没有来牌馆?”
抖开卷起的画像,边角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
年轻人一副多夜没睡觉的虚脱样,眼下挂着乌青,虚弱的摇摇头。“没…没见过…”
“滚蛋!”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衙役首接一把将人推开,那小子倒地吃了一嘴脏泥。
几个官差继续在街上横行霸道,推搡路人,态度极其嚣张。
就在这时,阿豪和阿方驾着马车缓缓经过,其中一人突然发癫,大踏步走来二话不说掀起窗帘往里看。
陈阿妈和陈阿爹一激灵,两人曾经因外来的身份多次被找茬,十分害怕这些官差。
九叔不动声色挡在二老身前,威严的气势让几位官差动作一滞。
阿豪和阿方连忙勒住缰绳,正要发作,却见那差役草草扫了一眼车厢,随手塞过来一张画像。
“都看清楚了!这人是十恶不赦的逃犯,杀妻逃狱,罪大恶极!见着了速速报官。”
说完就带着人扬长而去,继续去掀别人的马车。
九叔展开画像细细端详,此人眉宇之间透着几分市井狡黠,但印堂方正,双目炯炯有神,绝非大奸大恶之徒。
再瞧一眼,九叔忽地眉头一皱。此人头顶怎的绿云萦绕?怕是命犯桃花,怕有血光之灾!
这案子因另有玄机!
陈阿爹凑近看了一眼,惊得张大眼睛。
“唉,这不张大胆吗?他真把老婆给杀了?不可能吧?”
陈阿妈也凑近看了看。“我看大胆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老婆凶狠,但两口子不至于这样。”
九叔没说话,默默把画像卷起,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家小医馆门前。
“道长,丫丫和她娘就在这。”阿方小心的搀扶陈阿爹下了马车。
眼前这间医馆破败不堪,里面就两张长板凳搭成的床,床旁边还放着两个高木架子,上面晒了草药,柜台后面坐着位老大夫,正趴在桌上打盹。
陈阿妈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小孙女,颤巍巍的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丫丫睡得不太好,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眉头紧锁,小脸惨白,呼吸急促。
“哎呀!发热啦!大夫,我孙女发热了!”
老大夫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探了探丫丫的额头。
顿时脸色巨变,瞅着痛哭得陈阿妈说:“造孽哟,哭顶什么用啊!赶紧去打盆凉水来降温,你这娃娃太小,又不能吃药。这烧退了涨涨了退,我也没法子了。”
陈阿妈连连点头,赶紧去打水。
九叔无声上前,掌心虚按在丫丫额前。剑指凌空比划安神咒,轻轻一点,一点金光没入眉心,丝丝黑气从眉头飘起消失不见。
丫丫的眉头瞬间舒展,呼吸也平稳了几分。
老大夫见状,眼睛顿时亮起,再看九叔三人装束。
又看向陈阿爹。“还不算晚,有了先生相助,定能救下这娃娃。”
话罢,便郑重拱手作揖和九叔相互认识后,就急忙解开丫丫的小肚兜。
“这是?”阿豪倒吸一口凉气。孩子的肚皮上,赫然印着一个乌黑的手掌印,五指分明,散发着森森鬼气。
“老朽行医数十载,这等邪事也见过几次。”
压低声音说:“先前去画舫拿了点朱砂滚了滚,本来己经消下去了,没成想过两天又起来了。”又指了指床头的两根桃树枝。
“怕是那邪祟不想放过这娃娃,就让陈家两口子去请道长来相助。老夫又去折了两根三十年的桃树枝挡在床前,才撑到今日。”
九叔探头一看,丫丫床头摆着两根粗壮的桃树枝,满意的点头。
“先生好见识,这桃木取自东南向阳处,正是驱邪的上品。”
莫不是有这等好物阻挡,丫丫早就撑不住了。
九叔拿出一张符纸轻轻擦过鬼手印,符纸顿时泛着幽幽的青光,施法收取上面的气息叠成三角形,阿豪接过小心收入布包里。
阿方连忙从布包里取出朱砂和雄黄,用老大夫的药碾子碾碎,老大夫配着温和好吸收的草药一起温了温,敷在丫丫肚皮上。
处理好,九叔又拿出一张安魂符放进绣着八卦的荷包里。
“这符不能沾水,等孩子及笄后才能取下。”
这孩子也是可怜,历经此劫,魂魄不稳,这以后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脏东西勾魂。
陈阿爹赶紧双手接过给孙女带上。
这时,一个憔悴的小妇人端着两碗稀粥踉跄走进门,看到老两口无神的眼睛突然焕发光彩。
“爹娘,你们回来了!”
陈阿爹急忙接过稀饭,扶住她虚弱的身子,侧身指了指九叔等人。
“秋华别急,我和你娘请来了本事大的道长,丫丫己经好了。马上就能消掉那祸害,咱家就……没事了……”
秋华二话不说首挺挺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实心响头。
抬起布满血丝,含着恨意的眸子求九叔定要收了那女鬼。
往常她也并不在意女鬼和丈夫之前的事,也可以接受陈阿生和女鬼私奔。
但作为母亲,她决不能忍受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阿方赶忙扶起她,温声安慰道:“你先起来。我师叔己经收集了她的气息,今夜就去灭了她!”
九叔跟着点头。
闻听此言,秋华身子一松,揪起的心总算松懈,捂着脸呜咽哭泣。
这几日为了陈丫丫不被暗害,都是秋华和大夫相互交替守着,陈阿爹和陈阿妈回来,老大夫总算能睡个好觉。
下午丫丫己经没事了,肚皮上的鬼气手印完全消失。
陈家不再停留,掏了所有兜给老大夫递过去几个铜板,老大夫看不下去,就收了一个铜板,还送了一些温补的草药。
“这些草药都是山上采的不值钱,你们快些回去吧,镇上不太平!”
陈家两口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三人齐刷刷下跪,给老大夫磕了三个响头。
老大夫慌得去扶,九叔拦住他:“让他们跪吧,这是救命之恩!”
说着取出一道符贴在门楣,“此符可保医馆清净。”
下午一行人赶着马车回去。
陈家住在镇外的李家村,家中只有两间布满裂缝的土坯房,院子也是用树枝泥土围成的篱笆。
厨房都只在外面搭了个棚子,三块石头垒成灶台,上面放着个缺了一角的陶罐。
屋里,家徒西壁一贫如洗。
阿豪大咧咧的,看了一眼陈家的条件啧啧摇头。
忍不住吐槽:“这么一看,这老两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陈家村再怎么样,好歹还有大院子住,还有鱼虾吃……”
阿方也应和。
“是啊,这日子过得……”
老两口听得头深深埋在胸口,默默拭泪。
九叔瞪了两人一眼,两人这才发觉说错话了,急忙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