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16号壁垒外的无名山岗。
一座新立的墓碑前,没有名字,只有一束带着露珠的野花。顾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银色的雷霆之瞳倒映着墓碑的轮廓,深邃如渊。许悦的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将蓝星上所有的牵绊与伤痕,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转身,身影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原地。
16号洞府遗迹深处。
顾安的父母和苏枕月看着突然归来的儿子(兄长),惊喜之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周身那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沉重与寂灭气息。
“爸,妈,枕月。”顾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别意味,“我要走了。”
“走?去哪?”顾母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住儿子的手臂。
苏枕月也紧张地看着他:“顾安哥,外面……”
顾安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目光扫过父母关切的脸庞和妹妹担忧的眼神:“离开这里。离开蓝星。离开……这个小千世界。”
“什么?!”顾父震惊,“离开……世界?小安,你……”
“这个世界太小了。”顾安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现实的冰冷,“灵气枯竭,规则残缺。在这里,我的路……己经走到了尽头。”他顿了顿,看向父母,“我会找到办法,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改变一些事情。”
他没有明说,但顾父顾母和苏枕月都明白,他所指的“事情”,包含了太多沉重的过往和无法挽回的遗憾。
“可是……”顾母泪眼婆娑。
“没有可是。”顾安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有走出去,才有希望。”
他取出之前获得的储物戒指递给苏枕月:“这里面有我留下的修炼心得和一些资源。保护好爸妈,也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苏枕月接过玉牌,感受着上面蕴含的强大力量,重重点头:“顾安哥!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爸妈!你……你一定要回来!”
顾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父母,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容刻入灵魂深处。他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身影骤然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银色雷霆,冲天而起!瞬间穿透了洞府遗迹的穹顶,消失在茫茫天际!
“小安——!”顾母的哭喊声在洞府中回荡。
顾父紧紧搂住妻子,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老泪纵横,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渺茫的期盼。
顾安的身影穿透蓝星稀薄的大气层,来到了冰冷死寂的外太空。脚下,是那颗孕育了他、也埋葬了他太多痛苦与遗憾的蔚蓝色星球,在浩瀚星海中,如同尘埃般渺小。
他悬浮在虚空中,右手无名指上的银白戒指和左手腕上的红绳铃铛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望舒,”顾安的意识沉入脑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执念,“逆转时空……真的可能吗?”
望舒那标志性的、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慢悠悠地响起:
“我没有办法。不过嘛……如果你能达到那个大千世界的巅峰,触及到时间法则的本源……理论上,回溯时光,捞回某个特定的灵魂碎片,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它顿了顿,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并且……别把自己玩死了。”
顾安银色的瞳孔中,一点名为希望的火星骤然亮起,随即又被更深的决绝覆盖。
望舒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至于现在,这个破星球,连同它所在的这个废弃小千世界,灵气浓度低得可怜,规则也乱七八糟。你在这里,就像一条困在浅水洼里的龙,再扑腾也长不大。那株小藤蔓跑得那么快,不就是因为这个吗?你得去……嗯,找个‘正常’点的小千世界。”
“我知道。”顾安的目光投向星空深处,那里仿佛有无形的屏障,“怎么去?”
“看到那片虚无了吗?” 望舒懒懒地指示,“那就是世界壁垒的薄弱处。冲进去。小千世界之间的壁垒夹缝,混乱是混乱了点,但也算是个‘宝地’。里面充斥着各种狂暴的原始法则碎片,什么空间乱流啊,毁灭风暴啊,时间碎片啊……乱七八糟的都有。你要是命够硬,在里面领悟点东西,比如……怎么把你这身毁灭雷霆之力玩得更溜,或者摸到点空间的皮毛,对你以后大有好处。”
“明白了。”顾安深吸一口冰冷的宇宙尘埃,毁灭雷霆在周身轰然爆发!他不再犹豫,整个人化作一道刺目的银色流星,朝着望舒指引的那片看似虚无、实则蕴含着恐怖法则乱流的区域,悍然冲去!
“嗤啦——!”
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薄膜!
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没有星辰,没有方向,只有一片光怪陆离、色彩扭曲、充斥着无尽混乱能量的恐怖空间!这就是世界壁垒的夹缝!
刚一进入!
“轰——!!!”
一股狂暴的、足以撕碎星辰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席卷而来!顾安周身的毁灭雷霆领域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哀鸣!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卷飞出去!
“空间之力……混乱……切割……” 顾安在剧痛中强行稳住心神,银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些扭曲变幻的能量轨迹。他不再仅仅依靠毁灭雷霆硬抗,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捕捉”那狂暴空间乱流中蕴含的、破碎而原始的法则韵律!
“蠢货,别光顾着挨揍!用你的‘毁灭’去接触它!毁灭本身也是一种秩序!是混乱的终结!试着去湮灭那些混乱的‘节点’!”望舒懒洋洋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如同隔岸观火的指点。
顾安依言,强行催动毁灭雷霆,不再是大范围的防御,而是凝聚成一道道细小的、极度凝练的银色雷针,精准地刺向空间乱流中能量最狂暴、最不稳定的“节点”!
嗤!嗤!嗤!
湮灭的力量与混乱的空间能量碰撞!虽然无法完全平息乱流,但顾安被冲击的力度明显减轻了一丝!他仿佛抓住了某种感觉!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顾安就在这无尽的混乱与痛苦中挣扎、感悟。空间乱流、毁灭风暴、时间碎片(稍纵即逝,带来诡异的加速或迟滞感)、元素潮汐……各种狂暴的法则力量轮番折磨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他的身体早己不形。无数次被空间碎片切割得体无完肤,又在毁灭雷霆的自愈本能和残存的生命力下艰难重组。被毁灭风暴冲刷,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灵魂。被时间碎片擦中,瞬间苍老或回溯,带来难以言喻的错乱感。
痛苦是唯一的伴侣,绝望是永恒的阴影。支撑他的,唯有那刻入骨髓的变强执念,和望舒偶尔漫不经心、却往往首指关键的提点。
“空间……不仅仅是切割和传送……它也是承载万物的基础……试着去感受它的‘承载’与‘包容’……”
“毁灭……不只是湮灭……在湮灭的尽头,是虚无……也是……新生秩序的起点……”
三年!
在这片混乱的时空夹缝中,顾安如同在炼狱中锻造了整整三年!
他的毁灭雷霆之力,早己褪去了最初的狂暴外露,变得内敛、深邃、如同宇宙深空般沉重!每一次雷霆的闪烁,都仿佛蕴含着湮灭万物的终极法则!他对毁灭之力的领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举手投足间,纯粹的毁灭意志便能引动空间壁垒中的混乱能量!
而更珍贵的收获,是他终于在无数次被空间切割、撕裂的痛苦边缘,在望舒那懒洋洋的“提点”下,捕捉到了一丝空间法则的真谛——稳定与折叠!他能在小范围内,强行稳定一小片混乱的空间,或者将一段距离进行极其微弱的“折叠”,实现类似短距离瞬移的效果!虽然还很稚嫩,范围极小,消耗巨大,但这确确实实是空间之力的入门!
就在他刚刚稳固了这丝空间感悟的刹那!
“嗡——!!!”
整个壁垒夹缝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远超之前任何风暴的、无法形容其浩瀚与恐怖的元素风暴,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从夹缝的极深处咆哮而来!七彩的能量狂潮混合着实质化的空间碎片、毁灭乱流、时间扭曲,形成了一道吞噬一切的死亡洪流!所过之处,连混乱的空间本身都被彻底搅碎、湮灭!
“来了!最后的‘门票’!”望舒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虽然依旧是懒洋洋的调子,“要么冲出去,要么被彻底碾碎成渣!用你领悟到的一切!冲!”
顾安瞳孔缩成针尖!他能感受到那风暴中蕴含的绝对毁灭力量!这不是历练,是绝杀!
“啊——!!!”
顾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将三年间领悟到的一切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毁灭之力!被他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化作一颗由纯粹毁灭雷霆构成的银色彗星!彗星的核心,是他那枚布满裂痕却又顽强支撑的银白戒指,此刻正疯狂汲取着他的力量,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空间之力!那丝微弱但精纯的空间法则被他强行凝聚在彗星的最尖端!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撕裂!撕裂前方那狂暴混乱的能量风暴,开辟一条微小的通道!
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潜能,都灌注进这一冲之中!
“给我——开!!!”
毁灭彗星悍然撞入了那席卷而来的元素风暴!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在壁垒夹缝中爆发!顾安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由星辰组成的铁壁之上!身体在接触的瞬间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骨骼在哀鸣中寸寸碎裂!血肉被狂暴的能量瞬间汽化湮灭!灵魂仿佛被亿万根烧红的烙铁反复穿刺、灼烧!
他凝聚在尖端的空间之力疯狂闪烁,艰难地撕扯着风暴的外层!毁灭雷霆如同最后的薪火,在湮灭与湮灭的对抗中,勉强维持着彗星的形态不被瞬间冲垮!
前进!前进!再前进!
每一寸的前进,都伴随着粉身碎骨般的剧痛和生命力的疯狂流逝!
望舒的声音早己消失,唯有手腕上那根红绳铃铛在毁灭的光芒中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见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顾安的意识早己模糊,仅凭着一股不屈的执念在支撑。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被风暴碾碎、化为虚无的最后一刻!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撕裂声响起!
前方狂暴混乱的能量洪流中,被他的空间之力和毁灭雷霆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极其微小的、极不稳定的——裂缝!裂缝之外,不再是混乱的壁垒夹缝,而是一片……稳定、浩瀚、散发着浓郁到令人心悸的天地灵气的——新世界!
“冲出去!”顾安残存的意志发出最后的嘶吼!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残破不堪、几乎只剩下毁灭核心和一丝意志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那道即将闭合的裂缝中——狠狠射了出去!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而粘稠的水膜。
下一刻,无尽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顾安残存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像一颗燃烧殆尽的陨石,朝着下方那片陌生而广袤的大地,无力地坠落。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蔚蓝如洗的天空,是苍翠连绵、高耸入云的奇异山峰,是空气中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天地灵气……
然后,黑暗彻底降临。
顾安的意识,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
他残破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从高空中坠落,砸向下方一片茂密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奇异森林。
唯有望舒那懒洋洋、仿佛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在顾安彻底沉沦的意识深处,悠悠响起:
“啧……沧澜界……到了。命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