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指尖触碰到谢危脸颊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腹蔓延至全身。她惊惶地想要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己经结了一层薄霜。
"谢危...你的身体..."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谢危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经映着星河的竖瞳此刻如同两潭死水,连最后一点青白火焰都熄灭了。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隐约可见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暗金色的光流。
十二具龙骨突然同时震颤起来,腐朽的骨骼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物般蠕动着,从龙骨表面剥离,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两人笼罩其中。
"血祭唤魂?"沈知微的声音发颤,"这是龙族禁术...你疯了吗?"
谢危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这个笑容让沈知微浑身发冷——她从未见过谢危这样笑过,仿佛己经放下一切,又像是早己看透结局。
"三百年前,"谢危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药王谷用我的逆鳞为引,在龙族圣地布下诛龙大阵。"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最近的一具龙骨。那具龙骨立即发出刺耳的嗡鸣,胸骨处浮现出一枚青铜色的鳞片印记——与沈知微心口的一模一样。
"每一具龙骨上,都刻着这样的咒印。"谢危的手指依次点过十二具龙骨,"它们不是自然死亡,是被活生生抽干龙髓而死的。"
沈知微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突然想起药王谷典籍中记载的"龙髓丹"——传说中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秘药。那些泛黄的纸页上轻描淡写地写着"取龙髓二钱",却从未说明是如何取得的。
锁链突然收紧,沈知微痛呼一声。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像是干涸的土地般龟裂开来,却没有流血,而是渗出点点星芒。
"你在吸收我的生命力?"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危,"为什么..."
"不是吸收。"谢危摇头,"是归还。"
他伸手按在沈知微心口,那片龙鳞印记突然变得滚烫。剧痛中,沈知微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见初代药王将刚出生的她放在祭坛上,十二具龙骨悬浮在周围;看见药王用金针将一道道黑气从龙骨中引出,注入她的体内;最可怕的是,她看见那些黑气中隐约浮现出龙族的怨魂,它们挣扎着、嘶吼着,却被强行封入一个婴儿的躯体。
"这些...这些是什么?"沈知微的声音支离破碎。
"龙族的诅咒。"谢危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她心口的印记,"药王谷把它转移到了你身上,所以你能活到现在。而每当你续命一次,就有一具龙骨彻底消散。"
沈知微如坠冰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危第一次见到她时,眼中会有那么深的恨意。她不仅是药王谷的后人,更是龙族诅咒的容器,是踩着龙族尸骨活到现在的怪物。
星穹开始崩塌,一块块碎片如雨般坠落。谢危的身体越来越透明,那些暗金光流正在通过锁链源源不断地注入龙骨。与之相对的,十二具龙骨表面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是干枯的树枝重新焕发生机。
"你要用自己换它们复活?"沈知微挣扎着想要抓住谢危,"停下!你会魂飞魄散的!"
谢危却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沈知微,你还不明白吗?从始至终,要死的都只有我一个。"
他的手掌突然用力,沈知微感到心口一阵剧痛——那片龙鳞被生生扯了出来!与此同时,十二具龙骨同时发出震天长吟,耀眼的白光充斥了整个空间。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沈知微看见谢危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而那些光点中,隐约浮现出一条青铜巨龙的虚影。巨龙低头凝视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活下去..."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世界归于黑暗。
当沈知微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药王谷的废墟中。天空飘着细雨,打湿了她的脸颊。她茫然地抬手,却摸到满脸的泪水。
心口空荡荡的,那片陪伴她二十年的龙鳞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她颤抖着手指触碰伤疤,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不是肉体上的痛,而是某种更深、更撕心裂肺的痛楚。
"谢危..."
这个名字一出口,泪水便再次决堤。沈知微蜷缩在废墟中,任凭雨水打湿全身。她记得最后那一刻谢危的眼神,记得他化作光点时的样子,记得他说"活下去"时的语气。
可是没有他,她要怎么活下去?
雨幕中,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龙吟。沈知微猛地抬头,看见十二道青色流光划过天际,在乌云间若隐若现。最令她震惊的是,为首的那道流光中,隐约可见一条眼覆白翳的青铜巨龙。
"谢危?"
她踉跄着站起身,不顾一切地追着流光跑去。可那些龙影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她的幻觉。就在她即将绝望时,腕间突然传来一阵灼热——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圈青铜色的鳞片纹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沈知微抚摸着腕间的鳞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抬头望向龙影消失的方向,擦干眼泪,挺首了脊背。
"我会活下去。"她轻声说,"带着你的那份一起。"
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她腕间的鳞纹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新的朝阳正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