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村的天空被血色烟柱染成暗红。林月踩着焦黑的田埂疾奔,龙爪将脚下的泥土犁出深深沟壑。村口的老槐树正在燃烧,火舌舔舐着树干上孩子们刻的划痕——那里记录着每年端午的身高标记。
"张婶!王叔!"她的呼喊被热浪扭曲成怪异的音调。回应她的只有屋顶坍塌的轰鸣,以及某种黏腻的、仿佛无数虫足爬行的沙沙声。
林霜突然拽住她的龙尾:"别动!"银针从她袖中激射而出,钉入前方三尺的地面。被刺中的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正是宁家驯养的噬影虫。
"整个村子被布了虫阵。"林夕蹲下身,指尖炊烟渗入泥土。烟丝在地下勾勒出纵横交错的蓝色脉络,"每户人家下面都埋着虫巢。"
林月右眼的金瞳剧烈收缩。透过逐渐龙化的视觉,她看到无数黑影在村民体内蠕动,像一具具提线木偶。最可怕的是,那些人还活着,正机械地重复着日常劳作——烧饭的妇人不停往空锅里添水,放牛的老汉对着不存在的牛群吆喝。
"是噬魂蛊。"林霜的白发无风自动,"施术者要让他们在清醒中慢慢被啃噬魂魄。"她突然转向西边,"在那里!"
村西祠堂前,宁无尘正在用血描画阵法。这个本该死在葬天渊的叛徒如今披着人皮,每画一笔,脸上就脱落一块腐肉。他脚边跪着十几个村民,太阳穴插着透明的蛛丝。
"青璃大人。"他头也不抬地怪笑,声音像两片锈铁摩擦,"您终于来参加祭典了?"
林月的龙鳞全部炸起。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清晰——就是这个叛徒在龙族祭典上投毒,导致黑龙发狂。她喉间溢出低沉的龙吟,右爪不受控制地暴涨三寸。
"别中计!"林霜的银针扎进她后颈,"他在刺激你完全龙化!"
宁无尘终于转过身。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腔里跳动的黑色龙晶:"看见了吗?这是您父亲的心核啊!"随着狂笑,蛛丝操控的村民突然暴起,手持农具向三人扑来。
林夕的青龙角剑划出半圆,剑气掀翻最先冲来的三个村民。他刻意控制着力道,只将人击晕而不伤性命:"霜姐,破蛛丝!"
"知道!"林霜腾空而起,白发如瀑散开。千百根银针从发梢射出,精准切断连接村民的蛛丝。被解救的人刚倒地,就有黑影从七窍钻出,被等候多时的林月一爪捏碎。
宁无尘趁机完成最后一笔血符。阵法亮起的瞬间,整个村子的噬影虫同时爆体,黑血在空中凝成巨大的龙爪拍下。
"小心!"林月纵身跃起,完全龙化的右臂与龙爪相撞。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她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却也被压得单膝跪地。黑血腐蚀着龙鳞,冒出阵阵青烟。
林霜的银针暴雨般射向宁无尘,却在触及他身前半尺时纷纷熔化。叛徒胸口的黑龙晶发出嗡鸣,与林月心口的银疤产生诡异共振。
"您感觉到了吗?"宁无尘陶醉地抚摸龙晶,"这是同源的力量啊..."他突然抓向最近的一个孩童,"让我们看看,青璃大人会不会对幼崽见死不救?"
林月的视野瞬间染上血色。孩童惊恐的面容与记忆里的小龙崽重叠,她彻底释放了压制的龙力。金色龙焰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将黑血龙爪烧得滋滋作响。
"月儿别——"林夕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
完全龙化的林月一爪贯穿宁无尘胸膛,却在触及龙晶的刹那僵住。那枚黑色晶体突然软化,毒蛇般缠上她的手臂。无数记忆碎片顺着经脉逆流而上:
——黑龙将三枚龙晶分给幼崽们当玩具;
——宁无尘跪献毒酒时,指甲缝里闪着同样的黑光;
——青璃剖魂的真正原因,是要把被污染的龙晶分离出去......
"明白了吧?"只剩半边身子的宁无尘狞笑,"你才是污染源!"
林霜的白发突然缠住林月脖颈:"闭眼!"随着厉喝,她心口的白鳞爆出刺目强光。林月右臂的黑龙晶被照得收缩了一瞬,林夕的剑锋趁机斩下——不是砍向龙晶,而是斩断了林月与记忆幻境的连接。
祠堂地面开始塌陷,露出下方血池翻滚的虫巢。宁无尘的残躯坠入池中,立刻被无数噬影虫分食。但更可怕的是,血池底部沉着块巨大的黑龙逆鳞,正随着心跳频率鼓动。
"原来如此..."林霜擦去嘴角血迹,"他用整个村子当祭品,要复活黑龙。"
林月的右臂开始结晶化,黑龙晶的污染急速蔓延。她咬牙扯下块龙鳞甩给林夕:"帮我...取出它..."
青龙角剑发出清越龙吟。林夕割破手掌将血涂在剑身,炊烟在刃上凝成栩栩如生的青龙纹:"忍着点。"剑尖精准挑入龙晶与血肉的连接处,林霜同时用银针封住她心脉。
"啊——!"林月的惨叫半途化作龙啸。剥离的黑龙晶被甩向血池,却在半空被白发缠住。林霜的银针、林夕的炊烟与她残存的龙焰同时击中晶石,三种力量交织成网,将龙晶悬在血池上方。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黑龙逆鳞突然浮空,与龙晶碰撞出漆黑闪电。电光中浮现出模糊的龙影,竟对林月伸出前爪:"女儿......"
林月浑身鳞片倒竖。就在她即将触及龙影的刹那,林霜的银针和林夕的剑同时横在她身前:"别上当!那是——"
"噬魂幻象!"随着暴喝,三人的本命鳞同时发光。银、青、金三色光柱交汇处,黑龙幻影发出不甘的嘶吼,与龙晶一同坠入血池深处。整个祠堂在轰鸣中坍塌,他们最后看见的,是宁无尘被虫群吞噬时诡异的笑黎明再次降临,幸存的村民在废墟中寻找亲眷。林月瘫坐在焦土上,右臂的结晶化己经消退,却留下蛛网般的黑纹。林夕正用炊烟为伤者镇痛,他的剑插在村口,形成隔绝邪气的结界。
"他最后说的...是真的吗?"林月着心口银疤,"我真是...污染源?"
林霜正在给她包扎的手微微一顿。白发垂落遮住表情,声音却稳如磐石:"三百年前,是你发现龙晶被宁家下毒。"她系紧绷带,"青璃剖魂不是逃避,是要把污染封在葬天渊。"
林夕拖着疲惫的步伐走来,手里捧着个陶罐:"张婶家的...还剩半罐腌梅子。"三人分食着酸涩的果实,看朝阳一点点照亮废墟。
林月突然站起身,龙尾扫开焦木。在原本是祠堂的地方,一株嫩绿的新芽正破土而出。她蹲下身,右眼金瞳与左眼黑瞳同时映出这抹生机。
"接下来去哪?"林夕把剑扛在肩上。
林霜望向北方:"宁家祖地。"她的银针在指尖转出寒光,"该算总账了。"
林月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两人的手。在她掌心,三片龙鳞的虚影正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