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守在病床边,昨夜没睡安稳,此刻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眼皮渐渐发沉,不知不觉便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栀子花开的院子,姜爷爷坐在竹椅上,手里的蒲扇摇得慢悠悠,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又有几分凝重。
“你小子,总算开窍了。”姜爷爷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能让‘阴阳相济’的气脉顺了,看来这‘大小周天’的关窍,是借着那两个丫头的根基打通了。”
梁平一愣,不懂“大小周天”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体内似乎真有股暖流在缓缓游走,舒畅得很。
“别傻愣着。”姜爷爷放下蒲扇,眼神沉了下来,“这龟甲的秘密一显,就像在黑夜里点了灯,总会引来些不怀好意的东西。你以为‘三骗归家’是让你儿女情长?那是让你护住心之所向,守得住‘家’的根本!”
“危险?”梁平心头一紧,“什么危险?”
“天机不可多泄。”姜爷爷站起身,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触感冰凉,像是块打磨过的黑石,“但你记住,这两个丫头的体质与你相生,合则力强,分则气弱。每日卯时起身,照着龟甲纹路里的走势练气,守住丹田那股暖意,才能应对将来的坎。”
他顿了顿,又拍了拍梁平的肩膀,语气郑重:“我这辈子没看错人,你小子看着闷,骨头里藏着韧劲。现在你不单是你自己,是她们的靠山,是这龟甲的守护者。练功时想着她们,气脉就不会散——记住了?”
梁平攥紧手里的黑石,只觉得沉甸甸的,重逾千斤,忙点头:“记住了!姜爷爷,我一定护好她们!”
“这就对了。”姜爷爷笑了,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去吧,别让丫头们等急了……”
“姜爷爷!”梁平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平平?平平?”
耳边传来轻唤,梁平猛地睁开眼,见林薇正担忧地看着他,晓冉也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块湿毛巾。
“你咋了?睡着觉还攥紧拳头,脸都白了。”林薇递过毛巾,“做噩梦了?”
梁平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手心全是汗,摸了摸口袋,那枚龟甲果然在发热,隐隐映出纹路。他定了定神,摇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梦见姜爷爷了。”
他没说梦里的危险,怕吓着她们,只把那股暖意和嘱托记在心里。抬眼时,见两个姑娘眼里满是关切,忽然想起姜爷爷说的“合则力强”,心头一稳——不管将来有什么风雨,只要三人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病房里很安静,梁盼娣睡得正香,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梁平看着林薇和晓冉,忽然低声道:“今晚……我教你们个安神的法子,照着做,睡得香。”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轻轻点了点头。有些事,不必说透,心照不宣,便是最好的约定。
晚饭时,梁平给梁盼娣喂完粥,见她精神好了许多,便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二姐,明天你出院,我们仨想出去走走。”他往晓冉碗里夹了块排骨,语气自然,“林薇和晓冉还有个课题没做完,正好借着机会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也当是……散散心。”
梁盼娣挑眉,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课题?我看是借着课题度蜜月吧?”
林薇脸一红,刚要解释,晓冉己笑着接话:“二姐明鉴,课题是真的,散心也是真的。《徐霞客游记》里说‘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我们也想趁年轻多看看山河,再说了,带着梁平哥这‘活地图’,还能当保镖呢。”
“就是,”梁平赶紧附和,“我以前跟姜爷爷走南闯北过,认得些古村落老遗址,正好帮她们收集资料。等课题做完,咱们再一起去海边,听说那儿的日出特别好看。”
梁盼娣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了,别跟我这儿演了。你们仨的事,我早就看在眼里了。出去走走也好,总闷在城里没出息。”她顿了顿,看向林薇和晓冉,眼神温柔,“俩丫头,平平是个实诚人,就是嘴笨,你们多担待。出去在外,互相照应着,早点回来。”
林薇和晓冉对视一眼,都红了眼眶,齐声应道:“知道了,二姐。”
夜里回到家,三人坐在院子里纳凉,月光洒在磨盘上,泛着清辉。晓冉忽然指着天上的星子:“你看那北斗七星,像不像龟甲上的纹路?”
梁平抬头望去,果然有些相似,心里一动:“姜爷爷说,龟甲藏着山河脉络的秘密,或许咱们这趟出去,能解开更多事。”
林薇轻轻点头:“《中庸》言‘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既能看山河广大,又能探龟甲精微,倒是两全其美。”
梁平握住她们的手,掌心相贴,那股暖流又悄然升起:“不管是课题还是秘密,有你们在身边,我就不怕。”
晓冉往他怀里靠了靠,声音带着笑意:“今晚可是‘最后一夜’,某人要是再‘梦游’,可没人拦着了。”
林薇也红着脸笑,指尖在他手心里画着圈:“不过得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梁平看着她们眼里的月光,忽然觉得,这趟旅程哪里是做课题,分明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行”的开始。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的虫鸣,院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为他们祝福。有些路,注定要一起走,有些风景,只有身边有了对的人,才算真正看明白。
夜渐深,梁平盘膝坐在床沿,手里捏着那枚龟甲,正照着梦里姜爷爷教的法子,引导两人感受体内的气脉流转。
晓冉靠着床头,睫毛上还沾着点困意,被他反复纠正手势,忍不住轻嗔:“《黄帝内经》说‘人卧则血归于肝’,这都折腾大半个时辰了,到底是练功还是磨人?”
林薇也轻轻揉了揉手腕,低声道:“《周易》有‘变通者,趋时也’,循序渐进才好,哪能这么急?”
梁平被说得脸一红,手里的龟甲微微发烫。他本是想着姜爷爷的叮嘱,趁夜里气脉平和教她们打基础,可方才指尖相触时,两人肌肤的温软总让他心神晃荡,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节奏。
“我……我是怕时间紧。”他定了定神,重新摆正林薇的手指,“气沉丹田时要‘虚其心,实其腹’,就像《道德经》说的,得收住杂念。”
晓冉忽然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腕间按了按:“那你摸摸,我这脉跳得匀不匀?要是匀了,是不是就能歇着了?”她指尖带着点调皮的力道,故意往他掌心蹭了蹭。
梁平只觉掌心一阵发烫,刚稳住的气脉差点乱了,慌忙抽回手:“别闹……气脉要是散了,之前的功夫就白废了。”
“谁闹了?”晓冉挑眉,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分明是某人自己心不在焉,还赖我们。刚才碰我后腰那下,说是纠正姿势,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林薇也红着脸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方才你帮我顺气,手在……在肩上停了好久。”
梁平被戳中心事,耳根瞬间红透,抓起龟甲往床上一放:“我真是教你们练功!姜爷爷说……说咱们气脉相通,一起练才能事半功倍。”
“哦?事半功倍?”晓冉往他身边凑了凑,呼吸拂过他耳畔,“那要是‘事倍功半’呢?是不是就得……多练会儿?”
这话像根羽毛,挠得梁平心头发痒。他看着两个姑娘含笑的眼睛,忽然想起“食色性也”的老话,喉结动了动,却硬是绷住了:“正经练功呢!再胡闹……再胡闹我就去睡沙发。”
“睡沙发?”晓冉“噗嗤”笑了,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礼记》都讲‘和乐且孺’,咱们这叫‘亲而不亵’,总比你憋成个闷葫芦强。”她说着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空位,“行了,不逗你了。练功就练功,不过得躺着练,我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
林薇也跟着往里靠了靠,轻声道:“躺着也能运气,就像‘婴儿之未孩,筋骨柔弱而握固’,放松些反而好。”
梁平看着她们眼底的坦诚,心里那点躁动渐渐化作了暖意。他吹灭烛火,躺进两人中间,低声道:“就躺会儿,不许乱动。”
黑暗里,晓冉轻轻“嗯”了一声,呼吸渐渐匀了;林薇也没再说话,只是指尖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梁平感受着身边的温软,握着龟甲的手慢慢放松——或许,练功不必急在一时,能这样守着彼此,让气脉在寂静里悄悄相融,也是一种修行。
窗外的月光静静淌着,院里的虫鸣渐渐稀了,三个身影在被单下依偎着,像三颗紧紧靠在一起的星子,沉默里藏着千言万语,安宁中透着脉脉温情。
天快亮时,梁平才迷迷糊糊合上眼,刚要坠入梦乡,腰上忽然被轻轻拧了一下。
“醒醒,快醒醒。”晓冉的声音带着点未散的慵懒,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你听,鸡都叫头遍了。”
梁平揉着眼睛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看着身边两个神采奕奕的姑娘,哭笑不得:“你们俩这精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素问》都说‘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再折腾下去,别说接二姐,怕是走路都打晃了。”
林薇抿嘴笑了,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指尖带着点微凉的触感:“谁让你昨晚教练功时总‘走神’?《大学》言‘心不在焉,视而不见’,我们这是帮你‘收心’呢。”
“收心?”梁平抓起枕边的龟甲,见上面的纹路还泛着淡淡的光,“我看你们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再闹,我可真要‘告老还乡’了。”
晓冉往他怀里钻了钻,鼻尖蹭着他的锁骨:“告哪儿去?你的‘乡’不就在这儿吗?”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快起来吧,煮点粥,再蒸几个馒头,二姐出院得吃点热乎的。”
林薇也跟着点头,己经掀了被子下床:“我去烧火,你俩……别再‘练功’了。”最后三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尾音带着点羞赧的颤。
梁平看着她红着脸往外走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耍赖的晓冉,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再闹,粥就煮糊了。”
晓冉“哼”了一声,却乖乖地松了手,看着他穿衣时结实的肩背,忽然低声道:“其实……昨晚你教的法子真有用,睡得特别沉。”
梁平系扣子的手顿了顿,心里涌上股暖意:“有用就好,以后每天都练练,姜爷爷说……说能强身健体。”他没说危险将至的事,只把关切藏在寻常话语里。
灶房很快飘起粥香,晓冉在灶台边添柴,林薇在案前切咸菜,梁平则站在中间翻着蒸笼里的馒头,三人配合默契得像演练了千百遍。晨光从窗缝里挤进来,落在彼此带笑的脸上,竟比任何经文古训都更让人踏实。
“对了,”梁平忽然开口,“接二姐回来后,咱们就收拾行李,先去南边那座古桥,姜爷爷说那儿的石雕里藏着龟甲的另一半线索。”
“好啊。”晓冉应着,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响着,映得她脸颊红红的,“正好看看‘小桥流水人家’,也算应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老话。”
林薇也笑着点头,把切好的咸菜装进碟子里:“还要记得买些油纸,把收集的资料好好收着,可别像上次那样弄湿了。”
粥熟了,馒头也起了层漂亮的褶皱。梁平盛起三碗粥,看着蒸腾的热气里两人的笑脸,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有粥可温,有人可待,前路纵有风雨,身边有彼此,便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