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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宗外门杂役房的油灯忽明忽暗，油芯结着焦黑的灯花。
谢昭踹开木门时，门框发出吱呀轻响，惊得梁上的灰雀扑棱棱飞起来，扑簌簌落了老厨子肩头几片碎羽。
"小昭？"老厨子正蹲在灶前添柴，粗布围裙沾着面粉，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晨露——他总说外门杂役起得比鸡早，可此刻天刚放亮，他竟连脸都没洗。
谢昭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昨夜在矿洞密室里，那罐腐蚀液在青石板上灼出的细孔，和老厨子替他挡刀时后心的伤痕，形状分毫不差。
"师父。"谢昭大步走过去，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片——那是前日他耍酒疯砸了的茶盏，老厨子总说留着，说"碎瓷片能刮灶台上的油垢"。
他伸手按住老厨子手背，掌心还带着矿洞的寒气，"裴窈来了么？"
"在里屋。"老厨子抽回手，往灶里添了把松枝，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眼底泛着水光，"她天没亮就来了，说你昨儿跟苏小娘子出去探矿洞，准要带东西回来。"
里屋门帘一掀，裴窈抱着个描金漆盒转出来。
她穿月白短裙，腰间坠着玄冰宫特有的冰晶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见谢昭怀里鼓囊囊的，她眼尾微挑："谢小公子这是偷了幽冥的嫁妆？"
谢昭没接话，反手闩了门，将《九域覆天策》和撕下来的密档往桌上一摊。
老厨子凑过来，粗粝的手指刚碰到泛黄的纸页，突然顿住——纸角有块暗褐色痕迹，像极了他替谢昭挡下的那柄淬毒短刀，刀身上的血锈。
"蚀骨散。"谢昭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矿洞密室里的陶罐，和您背上的伤，是同一种腐蚀液。"
老厨子的手猛地抖了下，围裙上的面粉簌簌落进灶膛，腾起一团白雾。
裴窈己经翻开那本鬼面封皮的书，指尖在"借仁剑山庄之名"几个字上划过，冰晶玉牌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玄冰宫的法器对阴毒之气最是敏感。
"幽冥的目标是青冥宗。"她抬眼时眸色冷得像结了冰，"我安插在玄冰宫传讯堂的线人昨夜传信，说幽冥最近在收购青冥宗的门门禁令牌。
今早我又让织锦阁的顾檀查了商路——近三个月，运往青冥宗的玄晶有三成是假货，用的是能引动内息紊乱的蚀骨石。"
谢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前日晨练时，外门弟子王二牛突然走火入魔，经脉里渗出黑血；想起内门大比时，三长老最得意的弟子在比试中突然暴毙，死状和老厨子背上的伤如出一辙。
原来不是意外，是幽冥在往青冥宗的根基里埋毒。
"千机匣。"他低喝一声，颈间的恶念珠突然发烫。
那是系统奖励的机关智库，平时缩成枚青铜棋子大小，此刻"咔嗒"弹出，十二面精钢棱镜缓缓转动，将桌上的密档投影在墙上——蚀骨散的配方、幽冥血卫的训练法、甚至还有青冥宗各峰长老的弱点分析。
老厨子盯着投影里"老厨，善易容，曾救过天机阁遗孤"一行字，突然笑了："怪不得前日有个小杂役说我做的包子咸了——原是幽冥的细作扮的。"他抄起灶上的菜刀，在磨刀石上蹭了蹭，"小昭，你说怎么干，师父剁馅的手，砍起人来也利索。"
裴窈指尖敲了敲千机匣投影出的"青冥宗外门执事张全"几个字："张全每月十五去西市的醉仙楼，说是会相好，实则是和幽冥分堂主接头。
我让阿蛮的火凤部落弟子盯着呢，昨儿还拍到他收了袋玄晶——袋口绣着幽冥的鬼面纹。"
谢昭盯着墙上跳动的投影，脑子里突然闪过矿洞守卫说的"谢昭比我们想的更麻烦"。
他摸了摸怀里的《九域覆天策》，书页边缘还带着矿洞的潮气，却烫得他心口发疼。
父母被围杀时，他们怀里是不是也揣着这样的密档？
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想把真相摊在太阳底下？
"今日卯时三刻，青冥宗全体弟子在演武场集合。"他突然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要当众撕了幽冥的画皮。"
老厨子的菜刀"当"地落在案板上："小昭，你可知一旦捅破，他们狗急跳墙......"
"师父。"谢昭转身，晨光从窗纸破洞照进来，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两半，"您替我挡的那刀，扎在您背上，疼在我骨头里。
王二牛走火入魔时喊的娘，顾檀绣娘被抢天蚕锦时流的泪，阿蛮被骂南荒蛮子时咬的唇——这些账，该算算了。"
裴窈突然笑了，冰晶玉牌在她腰间晃出细碎的光："我让人把张全的接头证据、蚀骨散的配方，还有《九域覆天策》的关键页都抄了三份。
一份给青冥宗大长老，一份给玄冰宫宫主，还有一份......"她眨了眨眼，"让苏娆的血衣楼贴满九域的城墙。"
演武场的晨钟刚响第七下，谢昭就站到了高台上。
他怀里揣着老厨子连夜烤的芝麻饼——师父说"吵架费嗓子"，此刻饼香混着晨露的湿气，钻进他鼻腔。
台下弟子交头接耳，有骂他"外门败类又来作妖"的，有好奇他怀里鼓囊囊揣着什么的。
"各位师兄弟。"谢昭拍了拍怀里的密档，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内力的剑，劈开所有喧哗，"我谢昭，今日要告一个天大的状——青冥宗里，藏着吃人的鬼。"
台下炸开锅。
内门弟子李昊跳出来，腰间玉牌晃得人眼晕："谢昭你疯了？
青冥宗是正道大派，哪来的鬼——"
"鬼在这儿。"谢昭甩出张全的接头密信，信纸"唰"地钉在李昊脚边，"张全执事每月十五去醉仙楼，不是会相好，是给幽冥递青冥宗的机密。
这信里写着'外门杂役老厨善易容，速除'——老厨是谁？
是教了我们十年厨艺的师父！"
老厨子从人群里走出来，掀起后背的衣服。
晨风吹过，他背上狰狞的伤疤像条扭曲的蜈蚣，和谢昭昨夜在矿洞看到的腐蚀痕迹，分毫不差。
台下死寂。
裴窈踩着木屐走上台，手里的描金漆盒"咔"地打开，蚀骨散的陶罐、幽冥血卫的训练法、甚至还有张全收玄晶的账本，一样样摆出来。
冰晶玉牌在她身侧嗡嗡作响，映得那些阴毒之物泛着惨绿的光。
"玄冰宫的冰晶玉牌，见阴毒必鸣。"裴窈指尖划过账本上的鬼面纹，"这些，够不够证明？"
大长老的鹤氅在风里翻卷。
他伸手捡起那本《九域覆天策》，翻到"借仁剑山庄之名"一页时，胡须都在发抖："传我令，封锁青冥宗上下！
所有可疑之人，即刻押往戒律堂！"
谢昭望着台下慌乱的人群，突然摸到颈间的恶念珠——它不再发烫，反而凉得沁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幽冥的鬼面，才刚被撕开一角；仁剑山庄的伪善，还藏在更深处。
晨雾渐散时，他看见演武场角落有个灰衣人转身离去，腰间玉佩上的鬼面纹，在晨光里闪了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