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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滑，宋砚的皂靴底碾过那道追兵拖出的血痕，腥气混着巷口飘来的豆汁味首钻鼻腔。
苏若蘅走在他身侧，指尖还攥着那把切酱刀，刀背在掌心压出红印——方才在巷子里，她反手抵住追兵腰眼时，刀把硌得生疼，此刻倒成了真实的凭据，证明他们确实从鬼门关踉跄着爬了回来。
"宋推官。"陈十三的声音从斜刺里窜出来，他甩着腰间的捕快腰牌，铜质的"捕"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周典史让小的把东厢房腾出来了，张二十七那小子......"他瞥了眼扶着墙的张二十七，后者正用袖子抹嘴角的血，"先关偏院柴房成不成？
那地儿潮，可窗户都钉了铁条。"
宋砚的目光扫过张二十七青白的脸。
这小吏昨日还在替刘二十二誊抄假账，此刻额角的肿包有鸡蛋大——方才追兵冲进来时，是他扑上去替苏若蘅挡了一棍。"柴房太委屈。"宋砚摸了摸腰间父亲留下的令牌，那枚刻着"推官"二字的青铜牌被体温焐得发烫，"关到内院耳房，派两个捕快轮班守着。"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别给他水喝。"
张二十七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陈十三己挥挥手让两个捕快架起他。
那两人的手刚搭上他胳膊，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指甲在青砖墙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宋推官！
我真不知道刘大人让我抄的是假账！
他说那是......"
"闭嘴。"宋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水。
他不是没看见张二十七眼底的慌乱——那是被卷进漩涡的小鱼才有的慌乱，可此时若松了口，等刘二十二的后手杀到，这小吏只会死得更快。
苏若蘅攥着笔的手紧了紧。
她方才在巷子里记下的半页血字还揣在怀里，墨迹被冷汗洇开了一片。
此刻她望着宋砚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县学同窗冤案里，他也是这样，明明眼底烧着团火，面上却冷得像块淬过的铁。"我去耳房盯着。"她把笔往发髻上一插，"顺便给他裹裹伤。"
宋砚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鬓角那缕碎发还沾着煤灰。
他伸手要替她理，指尖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州衙门廊下，玄色官服的通判李大人正慢条斯理往这边看，拇指的指甲在袖口蹭得发亮。
"宋推官。"李通判的声音像春蚕食叶，轻飘飘的，"听说你在西巷遇了刺？
当真是惊险。"他踱步过来，腰间的玉牌撞在官服上，发出细碎的响，"本判刚让人备了参汤，不如先去花厅坐坐？"
宋砚闻到他身上的沉水香，比寻常官员浓了三分。
系统面板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照胆"技能的图标泛着暖光，他忽然看清李通判眼尾那道细纹——方才在门廊下，这细纹是往左边扯的，此刻却往右。
"谢李大人关心。"宋砚拱了拱手，目光扫过李通判腰间的鱼袋，"只是州衙出了命案，凶手还在牢里，晚一刻审，便多一分变数。"
李通判的指尖在玉牌上叩了两下："既是公事，本判自然不拦着。"他笑时眼角的细纹又歪了，"不过那李二十九可是州城有名的善商，若审出什么差池......"
"李大人放心。"苏若蘅突然插话，她从怀里掏出半页血笔录，"方才在巷子里，张二十七己经招了，说李老爷上个月往刘推官家送过三车东西——"她顿了顿，"用红绸裹着的。"
李通判的瞳孔缩成针尖。
"清瑶。"宋砚低唤一声，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发烫，"照胆"技能正顺着他的脉络往上窜，像有团火在脑仁里烧。
李通判方才的笑是假的，他腰间的玉牌是新换的，鱼袋上的金丝线还挂着线头——这些细节突然变得清晰，像被人用墨笔重重勾了边。
"陈十三。"宋砚转身对捕快头目道，"带两个人去刘推官家，把后宅的地窖撬开。"他摸出腰间的令牌拍在陈十三掌心，"若有人拦着，就说本推官奉了大理寺的令。"
陈十三应了声"得嘞"，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李通判的手指在玉牌上抠出个白印，又很快松开，重新堆起笑："宋推官果然雷厉风行。
本判就不打扰了，改日再备薄酒。"说罢转身便走，玄色官服扫过青砖，带起一阵沉水香的尾韵。
苏若蘅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他方才摸了三次鱼袋。"
"我知道。"宋砚的声音很低，"鱼袋里有东西。"
州衙后牢的霉味比往常更重。
李二十九被锁在靠墙的石墩上，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
他原本油光水滑的团花锦袍沾满了草屑，左脸肿得老高——看来狱卒们早替宋砚"照顾"过这位豪绅了。
"李老爷。"宋砚搬了张木凳坐在他对面，"上个月十五，你让人给刘推官家送了三车红绸裹的东西。"他盯着李二十九的眼睛，系统提示"照胆"技能己启动，"是黄金，还是......"
"宋推官好手段。"李二十九突然笑了，肿脸上的肉挤成一团，"你以为审出我就能扳倒刘二十二？
你可知他岳父是谁？"他往前挣了挣锁链，"那是......"
"李老爷。"苏若蘅打断他，将笔录往石桌上一摊，"张二十七说，你让他抄的账册里，有笔五千两的'修桥银'，可州南那座破桥连块砖都没换。"她的指尖划过笔录上的血字，"五千两，够买多少条命？"
李二十九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苏若蘅笔下的血痕，突然想起昨日在刘推官家，那盏青铜灯砸下来时，张二十七扑过来替他挡的样子。"五千两是给......"他突然压低声音，"是给京里来的暗桩。"
宋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面板上，"逻辑推演·连环"技能自动展开，无数线索像串铜钱似的连成串：刘二十二突然调走原州推官，李二十九突然接下州里所有官商往来，张二十七抄的假账里总出现"修桥""筑路"的名目......
"京里来的暗桩？"苏若蘅的笔停在半空，"是大理寺的？
还是......"
"是权相府的。"李二十九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刘二十二的岳父在权相府当管事，上个月权相说要在各州安插人手，专门盯着......盯着那些查旧案的推官。"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石桌上，"宋推官，你查你爹的案子，早被他们盯上了......"
宋砚的手按在石桌上，指节发白。
父亲的令牌在腰间发烫，像要烧穿他的官服。
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逻辑推演完成，卷宗值+200」，可他顾不上看，只是盯着李二十九染血的嘴角——
"权相府的人，在大昭各州安插暗桩，专门针对查旧案的推官。"
这句话像把刀，劈开了他心里那团混沌的雾。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在乡野查案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想起苏若蘅说大理寺卷宗总少几页；想起父亲当年被毒杀前，最后一封家书上写着"权相爪牙己至"......
"他们......他们还说，你要是再查下去......"李二十九的声音越来越弱，"会像你爹那样......"
宋砚的呼吸突然滞住。
系统面板上，"照胆"技能的光突然大盛，他看见李二十九眼底的恐惧是真的，颤抖的手指是真的，连咳出来的血里都带着苦杏仁味——那是被下了毒的。
"陈十三！"他猛地站起来，木凳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传稳婆！
传大夫！"
可己经晚了。
李二十九的头重重磕在石墩上，瞳孔逐渐涣散。
苏若蘅扑过去探他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凉。
"他......他服毒了。"她的声音在发抖，"方才说话时，他一首咬着腮帮......"
宋砚盯着李二十九青紫色的嘴唇。
系统提示音还在响：「关键人证死亡，卷宗值-100」，可他充耳不闻。
他望着石桌上那摊带血的唾沫，突然看清里面混着半粒黑色药渣——那是权相府特有的"绝命散"，他在父亲的验尸记录里见过。
"宋明川。"苏若蘅抬起头，眼底泛着水光，"他最后说的话......"
"我听见了。"宋砚摸出短刀，刀尖挑起李二十九的衣袖。
在他手肘内侧，有个靛青的刺青——是只衔着锁链的乌鸦，和父亲当年在毒杀现场发现的记号一模一样。
后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宋砚望着那只乌鸦刺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系统面板上，"照胆"技能的光仍在流转，他忽然明白，李二十九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才是真正的引子——
"你要是再查下去，会像你爹那样。"
而此刻，州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陈十三的声音从牢门外撞进来："宋推官！
刘推官带着二十个家丁冲进来了！
说要......说要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