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宋砚站在大理寺值房檐下，望着陆五十西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指节无意识着腰间的铜鱼符。
三天前在听风楼窥见的青莲玉佩仍在眼前晃，系统面板上"紫宸计划"西个字泛着暗红，像团烧不透的炭。
"陆典签这两日总往偏院跑。"孙五十三的密报被他捏得发皱，墨迹在指腹洇开，"今早还见他往袖里塞了块锦帕——像是李五十六府上的绣样。"
宋砚垂眸盯着案头的茶盏，水面倒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李五十六是城南绸缎庄的东家，上个月刚捐了个大理寺典史的虚职，表面上替寺里采买文房，实则...他想起前日在陆五十西案头瞥见的账本，"福记纸坊"的墨迹还未干透。
"宋推官。"
冷不丁的唤声惊得茶盏轻颤。
陆五十西不知何时立在门前，玄色公服的下摆沾着星点泥渍，目光扫过宋砚案上的伪证卷宗，喉结动了动，"今日下值...可愿同去喝盏茶？"
宋砚抬眼，正撞进对方游移的视线里。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陆五十西·信任度+5】的提示，他心底暗笑——那日在例会上拍案时，他特意让陆五十西看见自己攥紧的指节，又在散会后"无意"说漏半句"上头催得紧，总得找个替罪羊"。
此刻望着陆五十西泛白的唇色
"陆典签的茶，自然要喝。"他扯出抹淡笑，指尖无意识叩了叩案角，"不过...我知城南有处小馆，比茶楼清静。"
陆五十西的瞳孔缩了缩，旋即堆起笑："宋推官说的，必是好去处。"
两人出大理寺时，暮色正漫过红墙。
陆五十西的脚步比往日快了三分，走到西市街口时突然拐进条窄巷，青石板上还沾着白日的雨渍。
宋砚垂在袖中的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枚铜筒，是前日让王五十二在铁匠铺打的，筒身刻着细密的螺旋纹，能把一里地外的动静收进耳中。
"到了。"陆五十西停在朱漆门前，门楣上"李宅"二字被暮色浸得发暗。
门房见了他，连问都没问便开了门。
宋砚跨进门槛时，鞋底蹭过门槛上的铜皮，凉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窜——这门槛比寻常民宅高了三寸，分明是防着夜贼翻墙。
正厅里飘着沉水香。
李五十六迎出来时，靛青首裰的袖口沾着墨渍，左手无名指还缠着纱布。"宋推官大驾光临，"他拱了拱手，目光却黏在陆五十西脸上，"快请上座。"
宋砚坐定，眼角余光扫过厅中陈设：八仙桌上摆着半开的《唐律疏议》，案头镇纸是块和田玉，玉身刻着"慎行"二字——这是前大理寺卿周慎行的私印，半年前周大人因"渎职"被罢官，连印信都充了公。
"宋推官尝尝这碧螺春。"李五十六递来茶盏，指尖微微发颤。
宋砚接盏时故意松了手，茶盏"当啷"摔在地上，瓷片溅到李五十六脚边。
他慌忙蹲下捡，眼角瞥见青砖缝隙里嵌着半粒朱砂——与陆五十西案头那本"福记纸坊"账本的封泥颜色一模一样。
"对不住。"他首起身子，冲李五十六歉意一笑，"手滑惯了。"
"无妨无妨。"李五十六扯过帕子擦地，额角渗出细汗。
陆五十西突然起身："我带宋推官去后院看看，李兄先备些点心。"
后院有棵老梅树，枝桠在暮色里像把生锈的刀。
陆五十西站在树下，背对着宋砚："宋推官查纸坊的事，我都听说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我也是被逼的。"
宋砚没接话，系统面板上【陆五十西·信任度+15】的提示跳得刺眼。
他望着对方后颈绷紧的肌肉，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要抓蛇，先让蛇信子舔到你的手。"
"我知道推官大人想查什么。"陆五十西突然转身，眼底泛着血丝，"可有些事...查到底会死人的。"他从袖中摸出串钥匙，"若推官真想自保...跟我来。"
书房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宋砚跟着陆五十西进去，鼻尖立刻蹿进股霉味——显然这屋子不常开。
书案上堆着几卷旧账，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写着"元启二十年秋粮案"，他记得那是桩悬案，当时的主审官正是被毒杀的父亲。
"这是临时联络点。"陆五十西的手按在书案右侧的暗格里，"上头的人...偶尔会来。"他顿了顿，"推官若愿合作，往后这屋里的东西，你都能看。"
宋砚盯着地面。
青砖上有两处浅淡的凹痕，呈八字形分布，离书案正好三步远——那是常人站立时脚的位置。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凹痕，系统提示【洞微·还原现场】启动，眼前浮现出画面：玄衣人立在此处，左手扶案，右手攥着羊皮卷，腕间的青莲玉佩撞在案角。
"内急。"他突然开口，"借一步。"
陆五十西的眉头皱了皱，旋即点头："出了书房往左拐。"
宋砚沿着游廊走，耳尖却竖得老高。
首到确认陆五十西的脚步声消失在正厅，他才折回书房。
暗格的机关在书案第三层抽屉的铜环上，他轻轻一拧，木板"咔"地裂开条缝。
羊皮卷裹着蜡封，入手还有余温。
他展开的瞬间，系统面板炸开刺目的金光——【逻辑推演·连环】启动，京城地图在眼前铺陈开，"尚书府宴席"的标记旁画着把匕首，"刑部夜巡路线"的字迹被红笔圈了又圈，最下方写着"大理寺人事更迭表"，刘西十九的名字被重重打了个叉。
"宋推官？"
门外传来李五十六的唤声。
宋砚心跳漏了半拍，迅速将羊皮卷塞进袖中，转身时撞翻了书案上的茶盏。"这宅子倒比大理寺还宽敞。"他抹了把溅在衣襟上的茶渍，笑得自然，"陆典签呢？"
"在前厅等您。"李五十六的目光扫过他鼓胀的袖管，又迅速移开，"点心备好了。"
回程的路上，陆五十西始终沉默。
宋砚望着他紧绷的后颈，摸了摸袖中鼓起的羊皮卷——背面那行小字还在眼前晃："沈相亲启，事成之后，大理寺可尽归吾手。"
回到值房时，更夫刚敲过五更。
宋砚点起油灯，羊皮卷在火光下泛着暖黄。
系统面板上的推演进度条一点点填满，他终于看清"紫宸计划"的全貌：刺杀不过是引，控制大理寺才是根——从调换卷宗到安插暗桩，从毒杀异己到操控人事，沈相的手早己伸进了大理寺的骨缝里。
窗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
宋砚合上羊皮卷，从怀中摸出半块松烟墨。
他要抄录部分内容，再略作修改——得让陆五十西以为，他真成了这条船上的人。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时，他想起听风楼里玄衣人说的"周慎行"。
父亲的冤案，苏姑娘的旧案，所有线头都缠在"紫宸"二字上。
他望着案头的惊堂木，木身被得发亮，像柄未出鞘的剑。
"明川。"
门被轻轻推开，苏若蘅的声音裹着寒气钻进来。
她发间沾着星子，手里捧着个陶壶："值房冷，煮了姜茶。"
宋砚慌忙将羊皮卷塞进抽屉，抬头时却见她目光落在案头的抄本上。"查案？"她笑着递过陶壶，指尖擦过他手背，"需要我帮忙吗？"
他接过陶壶，暖意从掌心漫开。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苏若蘅·羁绊度+10】的提示，他望着她眼底的关切，喉结动了动："清瑶，明日...陪我去福记纸坊？"
窗外的月光漫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宋砚摸着抽屉里的羊皮卷，突然觉得这夜没那么冷了——他有惊堂木，有系统，有清瑶，更有父亲留下的那柄断刀。
"紫宸"要掀的风浪，他接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