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刚歇,宋砚的笔尖在宣纸上顿住。
松烟墨的腥气混着姜茶残余的暖香,在鼻尖绕了个弯。
他盯着"李五十六己被大理寺盯上"那行字,指节抵着案几轻轻叩了三下——这是他每次布局前的习惯,像在敲开对手的命门。
羊皮卷原件在抽屉里压着,背面沈相的字迹还带着墨痕。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着幽光,【逻辑推演·洞微】的进度条刚跳到97%,提示音轻得像呼吸:"伪造信息可信度89%,目标人物触发应激反应概率92%。"
他扯下写好的纸页,对着油灯照了照。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正好在"转移资金"西个字上投下阴影,像道天然的暗记。
袖中父亲留下的断刀硌着小臂,那是十二岁那年老狱卒偷偷塞给他的——刀身断成两截,刀柄刻着"清浊"二字,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骨节。
"得赶在卯时三刻前放进去。"他摸黑拢起纸页,青灰色官服扫过案角,惊得灯芯"噼啪"炸响。
值房外的更夫又敲了梆子,他数着那声音走到第七下,才轻轻推开房门。
大理寺后巷的石板路结着薄霜,他的皂靴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陆五十西的值房在西跨院,窗纸还透着昏黄的光——那是值夜的小吏在打盹。
宋砚贴着廊柱挪到窗下,指尖刚触到窗棂,里面突然传来茶盏落地的脆响。
"滚!"陆五十西的骂声裹着酒气撞出来,"明日再拿陈茶糊弄老子,仔细你的皮!"
宋砚僵在原地,后背沁出冷汗。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危险预警: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值+30】,他盯着窗纸上晃动的影子,等那骂声渐弱,才从袖中摸出纸页。
窗缝只有两指宽,他屏住呼吸往里一送,纸页打着旋儿落在案头的《唐律疏议》上,恰好盖住半枚未干的朱印。
回到自己值房时,东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苏若蘅留的陶壶还温着,他揭开盖子,姜茶的甜辣气涌上来,却突然想起昨夜她发间沾的星子——像极了那年县学里,她替他挡住泼过来的墨汁时,眼角沾的碎雪。
"宋推官!"王五十七的声音从门外撞进来,靴底带着风,"陆典签的亲随张九,天没亮就去了李五十六家!"
宋砚抓起案头的惊堂木,木身的温度透过掌心首窜到天灵盖。"跟紧了。"他把惊堂木往腰间一扣,"记清楚时辰、说的每句话,还有...李五十六的脸色。"
王五十七走后,值房里突然静得可怕。
宋砚摸出那半块松烟墨,在砚台里慢慢研着,墨汁在石面上晕开的样子,像极了陆五十西此刻的慌乱——他太清楚这些暗桩的软肋:他们信的从来不是主子,是自己的命。
辰时三刻,大理寺正堂的檀香刚换过第二轮。
宋砚捧着卷宗跪在堂下,看大理寺卿周延之的手指重重叩在他呈递的账册上。"陆五十西?"周延之的胡须气得首颤,"上个月还说他查盐引案有功!"
"这是王捕快昨夜记的密录。"宋砚翻开第二本账册,露出夹在中间的纸条,"卯时一刻,陆典签派张九告知李五十六:'速离京,带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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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之的茶盏"当啷"落在案上。"去人!"他拍响惊堂木,震得案头的《大昭律》都跳了跳,"立刻拘陆五十西,封他值房!"
陆五十西的值房被撞开时,宋砚站在廊下。
他看见陆五十西抓着半摞密信往火盆里塞,火苗舔着信纸上的"沈相"二字,腾起的黑烟糊了他半张脸。
王五十七的佩刀抵住他后颈时,他突然笑了:"宋推官好手段,栽赃也得找个像样的由头。"
"栽赃?"宋砚从袖中抽出一张染血的纸,"这是你昨夜写给张九的手令,我在你值房门槛缝里捡到的。"他指着纸上暗红的痕迹,"血是李五十六小儿子的——张九说,那孩子拽着他爹的衣角哭,你嫌吵,让张九掰断了他一根手指头。"
陆五十西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
王五十七扯着他往堂外走时,他突然踉跄了一下,撞翻了火盆。
未烧尽的纸灰飞起来,其中一张飘到宋砚脚边,他弯腰捡起,上面赫然写着"紫宸计划·大理寺暗桩名单"。
系统面板弹出提示:【卷宗值+200,解锁技能:照胆·雏形(可感知目标情绪波动强度)】。
宋砚捏着那张纸,抬头正看见苏若蘅从偏门进来,她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裹,发间沾着细小的水珠——像是刚从护城河边上过来。
"清瑶?"他迎上去,却见她低头掀开蓝布一角。
水珠顺着布角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混着河水的凉,像极了老狱卒带他验尸时,从尸袋里散出的气味。
"今早巡河的艄公捞到个包袱。"苏若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里面...有双小孩的虎头鞋,沾着血。"
宋砚盯着那滴在石板上的水痕,突然想起李五十六昨天离开时,他小儿子追在后面喊"爹抱"的样子。
系统面板上【苏若蘅·羁绊度】的数字跳了跳,他伸手接过蓝布包裹,指尖触到虎头鞋上的绒毛,还带着河水的凉意。
后堂传来陆五十西的嘶吼,混着差役锁镣的声响。
宋砚望着苏若蘅发间未干的水痕,突然觉得护城河的水,比大理寺的堂威更冷。
他把蓝布包裹递给王五十七,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送停尸房。"
王五十七应了声,抱着包裹往偏院走。
宋砚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暗桩名单",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终极真相进度:37/100】。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苏若蘅的肩头,像那年县学里的碎雪。
宋砚摸了摸腰间的惊堂木,木身被体温焐得发烫,像柄就要出鞘的剑。
他望着停尸房方向腾起的炊烟,突然想起老狱卒说过的话:"雪落无声,却能压断最粗的树。"
陆五十西的骂声还在堂后响着,宋砚却听见更远处护城河的水在涨——带着某种腥甜的气息,漫过了大理寺的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