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信仰面躺在炕上,双手捂着那处,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他面如金纸,毫无声息。
不知是死是活。
沈明月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信……这就死了?
她忙快步走到炕前,探了探裴信的鼻息,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别瞎说,大爷活得好好的呢。”
瞬间,纪雪蓉就扑过来,将沈明月挤到一边,抱着裴信大哭。
洪姨娘手中的剪子也应声落地。
她趴在地上无声抽泣,哭得身子都在发颤。
沈明月摇摇头。
洪姨娘真是糊涂。
本来能出去过自己的日子,这下子好了,想出去,怕是也出不去了。
“把洪姨娘送回染星庭,看看大夫走没走,若是没走,再把大夫请来,给大爷看看伤吧。”
洪姨娘爬起来,哭着跪在沈明月的脚边。
“奶奶,我不是有意伤了大爷,我……我也不知道怎的了,我跟了大爷好几年,大爷平日里对我也是温柔小意,前几日还曾许诺过,如果我生下了大爷的孩子,大爷就把我的孩子记在奶奶名下……”
“奶奶,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大爷为何这么狠心,为何非要撵我走!”
她狠狠地瞪着纪雪蓉,声嘶力竭地哭道:“都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是你狐媚大爷,让大爷撵走我们的!你害了我们姊妹!奶奶,你可得多加小心,不能被这个狐狸精给害了!”
魏妈妈叫了两个婆子,把洪姨娘拖走了。
听着洪姨娘渐行渐远的哭声,沈明月本应该畅快的。
前世洪姨娘虽说并没有主动害过她,但在她被纪雪蓉挤兑得无处立足之时,洪姨娘领着其他几个姨娘落井下石过。
可看着洪姨娘被拖走,沈明月非但没有很畅快,反而心头还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
她们这些人,何至于为了一个裴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大夫很快就来了。
跟着一块儿来的,还有宁国公和袁夫人邱夫人。
袁夫人率先冲进屋内,一眼看到裴信身上的血,身子便摇摇欲坠,差点晕倒过去。
纪雪蓉赶紧去扶她,被她一巴掌扇倒。
“贱人!都是你害的我儿!你进府才几日,便生了这么多事端!说你是灾星也不为过!先前看在你这个肚子的份上,我还想着把你留下来,如今看来,你是留不得了!”
恰巧裴信被大夫扎了一针,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听见袁夫人说不能留纪雪蓉,就急得大叫蓉儿。
“蓉儿,我要蓉儿!娘,求你别跟蓉儿过不去!”
纪雪蓉忙爬过去,握住了裴信的手:“大爷,蓉儿在这儿呢,大爷别怕,蓉儿哪儿都不去,蓉儿生是大爷的人,死是大爷的鬼,生生世世都要跟着大爷……”
“你给我闭嘴!”
袁夫人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你真是阴魂不散,还想生生世世都缠着我家信哥儿,我怎会叫你得逞!等你死了,我便找人做法,叫你魂飞湮灭!”
“娘!”裴信忍着疼,挣扎着起身,把纪雪蓉护在了身后,“我这辈子认定了蓉儿,娘要打死蓉儿,就连我也一起打死吧!”
话音刚落,宁国公一巴掌就把裴信打趴下了。
“孽障,给老子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你是想叫我裴家在京城成为笑柄吗!”
给裴信治伤的大夫,乃是裴家的熟人,姓王。
王大夫见宁国公气得狠了,就赶紧劝宁国公消消气。
“国公爷,您才晕倒过,可切莫再生气了,还是先吃杯茶,去去火气,且到外头等等,大爷伤的地方不好,我得去了大爷的衣裳,给大爷瞧瞧。”
邱夫人也忙扶着宁国公的胳膊,娇声请宁国公去外头坐,被宁国公一把推开。
“滚!你给我滚回东府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跨出你那个院子一步!若是叫我知道,你再去赵姨娘院里闹腾,我打断你的腿!”
沈明月这才注意到,邱夫人和袁夫人脸上都挂了彩,头发都散乱着,衣裳也都凌乱不堪。
这哪里还像是国公府的夫人啊。
怪不得宁国公要发脾气呢。
大夫把人都赶出去,只留下沈明月。
裴信想要纪雪蓉也陪在身边,被宁国公一瞪,他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沈明月越发瞧不上裴信。
方才还要死要活的,说要护着纪雪蓉,被亲爹一瞅,就不敢再吭声了。
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看上裴信这样的男人,是纪雪蓉和洪姨娘眼睛瞎。
待众人都出去了,沈明月便在大夫的吩咐下,轻轻褪掉裴信的裤子。
她下手已经很轻了,裴信还是痛得大呼小叫。
宁国公不在场,裴信嘴里就不干不净地骂沈明月。
“沈明月,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你不想伺候我就赶紧滚,把我的蓉儿还给我!啊,好痛啊!”
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从后背看,还以为她在哭呢。
王大夫颇为感叹。
听说宁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日子过得很苦,嫁妆都被婆母花光了,男人后院又全都是小妾,现如今,裴大爷也不中用了,往后,这大少奶奶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裴信,裴信的一双眼睛都直了。
王大夫赶紧给裴信扎了一针:“大爷,大爷你醒醒神!”
一面又叫沈明月:“大少奶奶,你快说句话啊。”
沈明月捂着脸摇摇头。
她快步走出屋子,笑声从指缝中流淌,闷闷的,好似在哭一般。
“国公爷,大夫说,大爷的那东西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