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犊子!"
我第三次把手机砸在布满裂纹的教练车座椅上,屏幕上"科目一未通过"的红色弹窗刺得眼睛生疼。
空调发出哮喘病人般的"咔嗒"声,吹出的风裹着陈年汗臭和霉味,熏得我胃里首翻涌。
"同学,又挂了?"
李教练从前排探过身,泛黄的安全帽檐下,那双眯缝眼泛着诡异的光。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我想起村口老槐树上挂着的风干腊肉。
我正要开口,仪表盘突然爆出刺目的橙红光晕,所有指示灯疯狂闪烁。
车载收音机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旋钮开始不受控地旋转,塑料外壳摩擦出的静电让我头发根根竖起。
"这、这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李教练慢悠悠拧开保温杯,枸杞在浑浊的茶水里沉浮:
"别慌,老车嘛,跟人上年纪一样。"
他说话时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极了皮影戏里勾魂的唢呐。
"老个鬼!"
我盯着疯狂旋转的旋钮,它突然猛地停住,沙沙杂音里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你没听见吗?这声音!"
李教练歪着头听了听,突然咧嘴笑了,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齿:
"好像是有点像马蹄声啊。"
他说话时,我分明看见他后槽牙上粘着半片金箔,和敦煌壁画里供养人的装饰如出一辙。
没等我反应,收音机里突然炸开苍凉的男声:
"黄河远上白云间——"琵琶声混着机械齿轮的咬合声,冷得像腊月的冰棱。
我吓得猛地起身,脑袋"咚"地撞上顶棚,震得后视镜都跟着摇晃。
李教练突然凑近,我能清晰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细沙:
"你知道玉门关到阳关要多少油耗吗?"
他枯瘦的手指戳向中控屏,上面赫然显示:
"玉门关至阳关油耗:三斛粟米",旁边还画着驮着丝绸香料的骆驼,驼铃上刻着"唐"字。
"这不可能!"
我扑向收音机,手指刚碰到旋钮就像触到烙铁。
"嘶——"
金属表面烫得能煎蛋,指腹瞬间浮出个微型纹身,竟是反弹琵琶的飞天,连飘带上的暗纹都和考场宣传画分毫不差。
李教练突然发出"咯咯"的怪笑,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欢迎进入丝路特训模式。"
他说话时,整个人开始变得透明,安全帽上的反光条扭曲成敦煌壁画里的忍冬纹。
"您己进入丝路特训模式。"
甜美的AI女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挡风玻璃上投射出全息地图。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教练车图标沿着河西走廊移动。
GPS定位显示的时间竟是公元742年的悬泉置遗址!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喃喃自语,车窗外的景象却开始扭曲。
训练场的围墙变成黄土城墙,墙头上褪色的旌旗在无形的风中猎猎作响。
副驾座椅突然弹出暗格,一本散发着藏红花与松脂气息的《敦煌琵琶谱》躺在里面,工尺谱自动重组,竟变成了科目二倒库的示意图!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炸响:
"注意!吐蕃骑兵正在接近!"
我条件反射地看向后视镜,训练场后方腾起遮天蔽日的沙尘,头戴皮盔、手持弯刀的骑兵若隐若现,他们的马蹬上刻着驾校训练场的编号!
"快开车!"
陌生的男声在我脑海中炸响。
我一脚踩下油门,老旧的教练车发出痛苦的轰鸣。
等我缓过神,地面上焦黑的轮胎痕迹竟组成了完整的敦煌星图,每颗星点都对应着科目一的交通标志。
空调出风口开始疯狂喷出写满经文的绸缎,红黄蓝三色在空中交织成网。一卷缠住方向盘的绸缎上,"禁止驶入"的标志与科目一第33题的配图完全重合!
后座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那本《凉州词》曲谱正在吞噬我的准考证,书页间露出半截泛着铜绿的莲花纹钥匙。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沙州都督府"发来的短信刺得人眼疼:
"林判官,您预订的骆驼驾考己安排在西域都护府旧址。"
打开定位地图,龟兹古城的轮廓正在变形,渐渐化作科目二考场的平面图,连倒车入库的标线都变成了古丝绸之路的商道。
车窗外,橡胶跑道成了黄沙戈壁,广告牌化作烽火台,教练车引擎盖滚烫得能烙饼。
仪表盘的指示灯组成神秘图腾,后视镜里,吐蕃骑兵的弯刀己近在咫尺,刀刃上的寒光映出我惊恐的脸。
"同学,该练车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李教练正敲打车窗,保温杯里的枸杞依旧在打转。
"刚才...刚才那些都是假的?"
我的声音还在发抖。
李教练皱着眉头:
"说什么胡话?"
他伸手调整后视镜,我瞥见镜面上隐约有行褪色的字——"欲度关山,先破心魔"。
我下意识看向指腹,飞天纹身还在微微发烫。
手机再次震动,匿名短信只有短短一行:
"记住,不要相信看到的一切。——敦煌壁画守护者"。
后视镜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尘中,某个身影举起了敦煌研究院的工作证。
证件照上的面容,竟与李教练年轻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