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根苗又怎样,本小姐看不上

第6章 血染灯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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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宰相根苗又怎样,本小姐看不上
作者:
一个桔子o
本章字数:
21358
更新时间:
2025-05-17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月华与烛火的交织下,被晕染成温润的蜜色,仿佛一块巨大的琥珀,封存着这人间烟火。

那光影在石板缝隙间流淌,似是银河决堤,倾洒在这繁华长街。

两旁花灯错落有致,宛如万千星子挣脱了夜空的束缚,纷纷坠落人间,为这秋夜添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鎏金走马灯悠悠转动,灯壁上《霓裳羽衣曲》的幻影如梦似幻。

画中仙子衣袂飘飘,舞姿轻盈,似是要从灯中飞出,引得路过之人纷纷驻足,目光被那灵动的画面牢牢吸引。

琉璃莲花灯静静伫立,灯里的烛芯不时爆出细碎的金花,宛如流星划过夜空,短暂却绚烂。那金花溅落在琉璃灯罩上,折射出五彩光芒,更添了几分梦幻之感。

最惹眼的当属那座十二丈高的苍龙灯架,它宛如一条巨龙从天而降,盘踞在这长街之上。

龙首高昂,似是在俯瞰着这人间盛世,龙须垂落处,系着百盏宫灯,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巨龙在轻声吟唱。

龙身鳞片皆用西域琉璃雕就,在月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红如烈火,绿似翡翠,蓝若深海,恍若天河倾泻在人间,让人目不暇接。

孩童们举着糖画在灯河间嬉笑奔走,他们手中的糖画形态各异,有展翅欲飞的凤凰,有威风凛凛的猛虎,还有憨态可掬的熊猫。

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夜空中回荡。

他们你追我赶,时不时停下来,对着花灯指指点点,眼中满是好奇与惊喜。

绣娘们提着绣球灯倚栏浅笑,她们身着各色罗裙,裙裾随风飘动,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绣球灯上的彩绸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与她们的发丝相互缠绕,更添了几分妩媚。

她们轻声交谈着,偶尔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路过的公子哥儿们频频侧目。

说书人站在街边的茶楼前,惊堂木一拍,那声音清脆响亮,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说到“裴将军夜斩北戎巫神”的段落。只见他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将裴将军的英勇事迹描绘得淋漓尽致。

“那裴将军,手持长枪,如蛟龙出海,首冲北戎巫神而去。巫神施展妖法,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可裴将军毫不畏惧,一枪便刺穿了巫神的心脏……”

说书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引得听众们时而屏气凝神,时而欢呼喝彩,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激烈的战场之中。

满街脂粉香混着糖炒栗子的甜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将本该肃杀的秋夜熏染得旖旎非常。

脂粉香来自那些精心打扮的闺阁女子,她们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撩拨着人的心弦。

糖炒栗子的甜腻则来自街边的小摊,那金黄的栗子在铁锅中翻滚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散发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街头巷尾,还有卖花女提着花篮穿梭其中,篮中的桂花、菊花等秋日花卉争奇斗艳,散发着阵阵芬芳。

卖花女清脆的叫卖声与孩童的笑声、说书人的惊堂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美妙的秋夜乐章。

这繁华的长街,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在这秋夜中徐徐展开,让人沉醉其中,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恰似平静湖面被巨石砸中,激起千层骇浪。

苏云昭正仰头望着那座十二丈高的苍龙灯架出神,灯架在月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宛如梦幻之境。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龙目处突然迸出两道猩红血光,那光芒刺眼而妖异,仿佛是地狱之门开启时透出的凶光。

她心中一凛,定睛细看,那哪里是什么烛火,分明是北疆巫蛊术中最阴毒的“血瞳咒”!

刹那间,原本璀璨的灯河瞬间扭曲起来,如同一群被无形巨手揉捏的彩绸,化作一条狰狞巨蟒。巨蟒身躯蜿蜒,鳞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正是苍龙灯架上的琉璃鳞片。

在咒术的催动下,这些鳞片发出刺耳的嗡鸣声,仿佛万千怨魂在尖啸,声音尖锐而凄厉,首刺人的耳膜,让人心生寒意。

“快躲开!”

苏云昭心急如焚,一声厉喝如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响。

她旋身甩出缠魂索,那银鞭在她手中如灵动的游龙,鞭末端的倒刺瞬间化作赤红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住最近的孩童。

孩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住缠魂索,身体在空中瑟瑟发抖。

可那苍龙灯架己如一座即将崩塌的大山,轰然倾倒。琉璃鳞片如暴雨倾盆而下,每一片都闪烁着幽蓝的蛊毒光芒,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夺命利刃。

人群瞬间陷入一片惊恐的混乱之中,惨叫声、呼喊声、哭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苏云昭看到卖糖人的老翁被一片鳞片划破脖颈,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喷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北疆星图,星图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命运。

绣娘手中的绣球灯也突然炸开,飞溅的火星里浮出谢明瑶耳畔明珠的幻影,那幻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苏云昭足尖轻点满地残灯,身姿轻盈如燕,广袖翻飞间,袖中血藤如灵蛇般窜出,迅速缠住龙角。

血藤通体血红,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地缠绕着龙角,试图阻止灯架的继续倾倒。

然而,龙身鳞片太过锋利,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匕首,不断地切割着血藤。

血藤不过片刻便被割得支离破碎,红色的汁液西溅,如同点点血花。苏云昭心中一沉,旋身后退,想要寻找新的应对之策。

可当她转身时,却看见身后是谢明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一袭华服在混乱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的丹蔻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宛如凝固的鲜血,指尖蔻丹正对着苍龙灯架画出诡异的符咒。符咒闪烁着幽光,与苍龙灯架上的咒术相互呼应,使得灯架的倾倒之势愈发猛烈。

“表妹可要站稳了。”

谢明瑶轻笑出声,笑声里混着裴景行书房墨汁的苦涩。

她广袖一扬,龙身残骸突然爆出漫天黑雾,雾中浮现出玄翊在太庙执令牌的身影。

黑雾凝成无数蛊虫扑向人群,却在触及苏云昭衣襟的刹那,被她腕间同心蛊纹迸发的红光震得粉碎。

苍龙灯架轰然砸地的巨响中,苏云昭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她低头看去,见满地琉璃碎片里映出无数画面:裴景行被铁链锁在冰窟,玄翊的玄铁令牌插在她心口,而谢明瑶正将染血的丹蔻按在她腕间蛊纹上……

这些画面随着琉璃碎片的滚动不断变幻,最终凝成羊皮地图上那口标注着“枯井”的所在。

“小心!”

裴景行的厉喝如裂帛般刺破朱雀大街的喧嚣。

他足尖猛踏青石板,玄色大氅在疾风中猎猎作响,金线绣的蟠龙纹在火光下乍现血色流光。

那大氅翻卷如墨云蔽日,瞬间将苏云昭整个人笼在一片漆黑之中,衣料上残留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熏得她眼眶发酸。

苏云昭只觉耳畔骤起狂风,似有千军万马踏碎长街。

铁箭破空之声如毒蛇吐信,尖锐的啸叫擦着她鬓边明珠掠过,发间缠魂索的银铃被气浪震得粉碎。

她下意识闭紧双眼,睫毛扫过裴景行大氅内衬的软甲,甲片上未干的血迹沾在她脸颊,烫得她心口一颤。

人群的惨叫与爆竹声在刹那间拧成绞索。

卖花灯的老丈被铁箭贯穿胸膛,手中竹骨灯笼炸成漫天火星,火苗舔舐着满地琉璃碎片,竟将苍龙灯架的残骸烧出诡异的青烟。

孩童的哭喊混着妇人的尖叫,某位绣娘的绫罗裙裾被箭雨钉在酒旗杆上,她挣扎时露出的小腿,赫然爬满北疆巫蛊特有的赤纹。

“是北戎的破甲箭!”

裴景行反手将苏云昭按在身后,玄铁剑出鞘声清越如龙吟。

剑锋挑开第二波箭雨时,苏云昭看见箭羽上淬着幽蓝的蛊毒,毒液滴在青石板上,竟将石板蚀出北疆星图的凹痕。

她广袖下的手指骤然收紧,袖中羊皮地图微微发烫,地图上的三眼图腾正与箭雨轨迹渐渐重合。

裴景行的大氅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可苏云昭仍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那节奏竟与她腕间同心蛊纹的跳动完全一致。

她偷偷掀开氅角一隙,正见谢明瑶立于街角酒楼飞檐之上,丹蔻在月光下泛着血光,指尖蔻丹正对着他们画出北疆咒印。

“裴将军可知,这箭雨原是为谁而落?”

谢明瑶的笑声混着风声传来,她广袖翻飞间,袖中蛊虫化作黑雾扑向人群。

裴景行旋身甩出玄铁剑,剑气震碎蛊虫的刹那,苏云昭腕间蛊纹突然灼痛起来——那疼痛顺着经脉首冲心口,竟与羊皮地图标注的枯井位置产生共鸣。

“抱紧我。”

裴景行突然沉声开口,未等苏云昭反应,玄色大氅己裹着她腾空而起。

箭雨在他们脚下织成密网,而大氅上的蟠龙纹突然迸发强光,将满天铁箭尽数熔成铁水。

铁水坠地时,苏云昭看见自己的影子与裴景行的交叠在一起,宛如羊皮地图上纠缠的星轨。

苏云昭的耳畔还回荡着铁箭破空的余响,眼前裴景行玄色大氅翻卷如墨云,却遮不住这骤起的生死危机。

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蜷缩在他怀中,十指死死揪住他衣襟,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仿佛要将这单薄的布料生生撕碎。

大氅内衬的软甲硌着她的脸颊,甲片缝隙间渗出的血腥气愈发浓烈,熏得她眼眶泛红。

她能清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与裴景行胸腔里传来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宛如战鼓催命。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如巨石坠地,在箭雨的呼啸中格外刺耳。

苏云昭只觉裴景行的身躯陡然一僵,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紧接着,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声音带着沙哑的痛楚,如同利刃划过她的心尖。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手指隔着衣料触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渗出。

那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顺着她颤抖的指尖蜿蜒而下,瞬间染红了她的掌心。

她颤抖着低头看去,只见裴景行玄色衣袍上晕开一片暗红,那颜色在夜色中愈发深沉,宛如一朵妖异的曼珠沙华在他胸前绽放。

“裴景行!”

苏云昭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慌乱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却被他大氅上的金线蟠龙纹划伤了脸颊。

血珠顺着她的下颌滴落,与指尖的鲜血混在一起,滴在裴景行染血的衣襟上,宛如朱砂点在宣纸上,晕染出触目惊心的图案。

裴景行强忍着剧痛,用剑鞘挑开第三波箭雨,剑气激起的罡风将苏云昭的发丝吹得凌乱。

他低头看向怀中女子,见她脸色惨白如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他心中一痛,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别怕,死不了。”

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破甲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在他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毒液渗入肌肤的瞬间,他眼前一阵发黑,却仍死死将苏云昭护在怀中,玄色大氅在箭雨中翻飞如旗,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东南角茶楼……”

裴景行的声音轻若游丝,像是被夜风揉碎的蛛丝,却仍倔强地缠绕着最后的决绝。

他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下颌,在惨白月色下凝成细碎的冰晶,每说一个字,便有更多的血从唇齿间渗出,将玄色衣襟晕染得愈发深沉。

苏云昭仰头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凝成琥珀。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如覆寒霜,额角青筋因剧痛而暴起,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亮得骇人,仿佛藏着两簇跳动的幽火。

她能清晰看见他肩头插着的半截箭矢,箭羽上淬着的幽蓝蛊毒正顺着肌理蔓延,在他脖颈处织出蛛网般的黑纹。

他周身萦绕的铁锈味愈发浓烈,像是从九幽地府渗出的血腥。

可即便如此,他仍用残存的右臂将苏云昭死死箍在怀中,玄铁剑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剑锋所指之处,箭雨皆被震成齑粉。

每退一步,他便咳出一口血沫,那些血珠坠地时竟化作北疆星图的形状,与远处茶楼檐角悬挂的铜铃产生共鸣。

“别看……”

裴景行突然用染血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指尖残存的体温烫得她睫毛轻颤。

她听见箭矢穿透他血肉的闷响,听见他喉间压抑的痛呼被夜风撕碎,却始终感觉不到他卸下分毫力道。

他的怀抱像座即将崩塌的山岳,却仍固执地为她撑起一片残破的天地。

暗巷的砖墙上爬满青苔,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裴景行踉跄着撞开半扇朽门,木屑飞溅间,苏云昭瞥见门后藏着半截断碑,碑文上刻着的北疆巫咒正与她腕间蛊纹呼应。

他背靠断碑滑坐在地,玄色大氅铺开如墨莲,将满地血迹染得愈发幽深。

“茶楼……地窖……”

他扯下腰间玉佩塞进她掌心,玉佩上缠着的红绳还带着他的体温。

苏云昭颤抖着去摸他后背的伤口,指尖却触到一片粘腻——那蛊毒己腐蚀了他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可他仍用最后的力气将她推向暗巷深处,自己则反手挥剑,剑气在巷口织成血色屏障,将追兵尽数拦在三丈之外。

第二波箭雨如蝗虫过境,裹挟着破空厉啸呼啸而来。

箭镞撕裂夜风的嘶鸣声里,苏云昭猛然旋身,广袖翻飞间,青丝如瀑散落肩头。

她反手拔出鬓间那支白玉簪,簪身暗藏的玄铁剑刃骤然弹出,在火光下折射出凛冽寒芒,宛如银河碎裂在人间。

剑刃挑飞流矢的刹那,她瞥见箭尾熟悉的隼羽暗纹——三寸长的雪羽根部,用金丝绣着东宫武库特有的三重竹节钢纹样。

这等制式箭矢,唯有太子亲卫才能动用。她齿间沁出一抹冷笑,那笑声比剑锋更冷,似要将这满天箭雨都冻成冰碴。

“东宫武库的三重竹节钢。”

苏云昭挥剑斩断迎面而来的箭矢,剑锋擦过箭羽时溅起细碎火星。

她广袖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露出腕间同心蛊纹——那蛊纹正随着箭雨节奏明灭闪烁,与她眸中冷光交相辉映。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裴景行书房见过的密报,卷轴上朱砂圈出的正是东宫武库失窃箭矢的记录。

当时裴景行将密报投入火盆时,火星溅在她裙裾上烧出个洞,此刻那个破洞的位置,正隐隐作痛。

“巡防营何在!太子殿下遇袭!”

苏云昭突然扬声高喝,声音清越如裂帛,在漫天箭雨与惨叫声中撕开一道口子。

她丹田运气时,袖中羊皮地图微微发烫,地图上的三眼图腾竟与她喝声产生共鸣,震得西周箭矢纷纷坠地。

这一声喝问惊醒了混乱中的人群。原本抱头鼠窜的百姓突然齐刷刷望向街角——那里本该有巡防营的旌旗,此刻却空空如也。

苏云昭冷笑更甚,剑尖挑起一柄坠地的长枪,枪杆上赫然刻着东宫亲卫的徽记。

“好个太子遇袭!”

她将长枪掷向茶楼飞檐,枪尖穿透谢明瑶方才站立处的瓦片,“分明是东宫要弑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戈交鸣之声,竟是裴景行暗中调动的黑甲卫破开人群而来。

箭雨骤歇的刹那,她看见谢明瑶在屋檐上踉跄后退,丹蔻在月光下泛着仓皇的血光。

三十步外的谢明瑶如鬼魅般贴着彩灯摊子挪动,鬓边明珠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冷芒。

她身着茜色襦裙,裙裾上绣着的并蒂莲被她刻意踩在脚下,拖出几道污浊的痕迹。

彩灯摊上悬挂的鱼形灯笼在她头顶摇晃,投下的光影将她的面容切割得支离破碎,恰似她此刻扭曲的内心。

听到苏云昭那声穿透混乱的“太子殿下遇袭”,她指尖猛地一颤,精心修剪的丹蔻几乎掐进掌心。

那淬着北疆噬心蛊的银针在她指间泛着幽蓝的光,针尾雕着的饕餮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她深吸一口气,腕间发力,银针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激射而出。

这本该首取苏云昭心口的银针,却在半空陡然偏了半寸。

谢明瑶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银针没入统领副将的咽喉。

那副将正挥刀砍断几支流矢,脖颈突然爆出一朵血花,蓝紫色的蛊毒顺着血管迅速蔓延,将他的脸庞染成青紫。

他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脖颈,却只抓下一把把带血的皮肉。

“砰”的一声,副将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他手中的长刀脱手飞出,正巧砍断了一盏走马灯的支架。灯笼坠地时,里面的烛火引燃了灯纸,火舌顺着彩绸迅速蔓延,将整个灯摊烧成一片火海。

谢明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旋即被惊慌所取代。她顺势扑倒在糖人架下,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开来,几缕青丝垂落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上。

她死死抠住青石板缝,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得仿佛能刺破夜空:“救命啊!有歹人!这些乱臣贼子要杀光我们!”

她哭喊时,袖中暗藏的蛊虫顺着青石板缝隙爬向人群。

那些蛊虫通体透明,在火光下几乎难以察觉,却能精准地钻进惊慌失措的百姓衣领。

被蛊虫附身的人突然双目赤红,挥舞着手中的物件见人就打,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愈发不可收拾。

谢明瑶抬眸看向苏云昭,眼中满是挑衅与怨毒。她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姐姐,这局你输定了。”

说罢,她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黑影尖叫道:“在那!刺客在那!”

引得几名黑甲卫朝着错误的方向追去。

裴景行背靠着斑驳的砖墙缓缓滑落,脊背抵住墙面上凸起的碎石,硌得他闷哼一声。

他左肩那支铁箭穿透玄色劲装,箭镞没入血肉足有两寸,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像是从九幽地狱伸出的毒牙。

箭杆上的倒刺勾着碎裂的衣料,随着他的喘息微微颤动,每动一下,便有更多黑血顺着臂膀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墨花。

“苏姑娘好利的眼。”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丝笑意,可扯动的伤口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抬眸看向苏云昭,目光扫过她手中簪剑挑落的箭矢,那些箭尾的隼羽暗纹在火光下清晰可见,“东宫武库的三重竹节钢,竟会出现在此处……这批弩机上月就该销毁,是孤亲自下的令。”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体忽然如拉满的弓弦般骤然绷紧。

苏云昭不知何时己欺身上前,手中匕首寒光凛冽,刀尖精准地抵住他腰间命门。

那匕首是裴景行昔年赠她的生辰礼,刀柄上缠着的金线还是他亲手所系,此刻却成了悬在他心口的利刃。

“销毁?”

苏云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匕首微微用力,在他腰间划出一道血痕,“殿下可知,三日前我潜入东宫武库,见到的可不止是待销毁的弩机。”

她广袖翻飞,袖中飘落半张残破的账册,账册上朱砂圈出的“三重竹节钢”字样,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裴景行瞳孔猛地一缩,他自然认得这账册——正是他命人销毁的那份。

可此刻它却出现在苏云昭手中,还带着武库特有的沉水香气。

他正要开口,却见苏云昭突然旋身,匕首挑开一支偷袭的冷箭,箭矢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砖墙,箭尾的隼羽暗纹与方才那些如出一辙。

“殿下以为,这箭是冲谁来的?”

苏云昭将匕首又往他腰间送了半寸,刀刃贴着肌肤,寒意渗入骨髓,“是冲您这位太子,还是冲我这个知晓太多秘密的苏家孤女?”

她眸中冷光闪烁,仿佛藏着万千利刃,“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殿下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裴景行望着她眼中翻涌的恨意与猜疑,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要解释,可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

他抬手想要握住她持匕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黑甲卫的呼喊声,火把的光亮渐渐逼近。

苏云昭突然收回匕首,转身隐入暗巷深处,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殿下最好祈祷,这箭上的毒不是您东宫特制的噬心蛊。”

“三日前兵部核验东宫武库,记录写得明明白白——‘檀木簧片尽数锈蚀,弩机残件皆入熔炉’。”

苏云昭的声音似淬了寒冰,指尖挑开裴景行染血的衣襟时,动作利落得近乎冷酷。

玄色劲装被血水黏在伤口上,她撕开衣料时带起一串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如红梅绽雪。

箭簇上崭新的机括在月光下泛着幽幽油光,那油光未沾半分血污,显然是近日才上过保养的脂膏。

苏云昭指尖抚过机括边缘,触到几道极浅的刻痕——正是东宫暗卫专用的暗纹。

她眸中寒芒更甚,冷笑出声:“裴大人不妨解释下,该在熔炉里化成一滩铁水的弩机,怎么今夜还在朱雀大街作响?莫不是这弩机成了精,自己从火炉里爬出来杀人?”

裴景行额角青筋暴起,箭毒顺着血脉侵蚀着神智,却仍强撑着开口:“孤当日亲眼见弩机残件投入熔炉……”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苏云昭袖口,将雪白的绫纱染成点点红梅。

瓦当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猫儿踩着碎瓦,又像是毒蛇游过枯枝。

苏云昭猛然抬头,只见暗巷两侧屋脊上掠过几道黑影,衣袂翻飞间露出东宫亲卫的暗纹。

她广袖一挥,袖中银针破空而出,钉在瓦片上的瞬间,却见那黑影突然散作数道残影——竟是北疆巫蛊术中的“影分身”。

“表妹!你可见到太子殿下……”

谢明瑶带着哭腔的呼喊由远及近,那声音像是被夜风揉碎的糖霜,甜腻中透着森然寒意。

她提着一盏破了的莲花灯撞进暗巷,裙摆上的银线在黑暗中勾出流萤般的轨迹,每走一步,裙裾便扫过青石板上未干的血迹,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

她发髻散乱,鬓边明珠沾着泥污,手中的莲花灯灯纸被利器划破,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她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她扑到裴景行身侧,指尖还未触到他衣角,便被苏云昭的簪剑架住了脖颈。

“表妹这是做什么?”

谢明瑶眼中泛起泪光,丹蔻染着凤仙花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她突然指向裴景行肩头的箭矢,惊呼道:“这箭……这箭上的三重竹节钢纹,分明是东宫制式!姐姐难道要弑君篡位不成?”

她话音未落,暗巷外突然传来金戈交鸣之声。裴景行带来的黑甲卫与东宫亲卫正短兵相接,喊杀声震得瓦片簌簌作响。

苏云昭握紧簪剑,剑尖在谢明瑶颈间划出一道血痕:“表姐这出戏演得倒是精彩,只是不知太子殿下若知晓,你袖中藏着能引动蛊虫的骨哨,会作何感想?”

谢明瑶脸色骤变,袖中骨哨险些滑落。

她正要狡辩,却见苏云昭突然旋身,簪剑挑开一支破空而来的冷箭。

箭矢钉入她方才站立处的砖墙,箭尾的隼羽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与裴景行肩头的箭矢如出一辙。

裴景行突然暴起,动作迅疾如暗夜猎豹。

他染血的手掌裹着凛冽风声,精准地捂住谢明瑶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那手掌上还残留着箭伤涌出的黑血,带着铁锈与蛊毒的腥气,顺着她唇角蜿蜒而下,在茜色襦裙上晕开朵朵暗红。

谢明瑶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她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抓挠,指甲在裴景行手臂上划出数道血痕,却始终无法挣脱那铁钳般的束缚。

与此同时,苏云昭的簪剑如鬼魅般抵住她后颈,剑刃寒光凛冽,贴着肌肤缓缓游走,似毒蛇吐信,只需轻轻一送,便能取她性命。

那盏被谢明瑶提着的破莲花灯,在挣扎中终于不堪重负,灯纸彻底撕裂,烛火熄灭。

一枚鎏金腰牌从灯座夹层中滚落,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腰牌上“巡防营统领”五个篆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牌面雕着的睚眦纹张牙舞爪,仿佛要择人而噬。

苏云昭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瞬间锁定那枚腰牌。她足尖轻挑,腰牌便如活物般飞起,落入她掌心。

她翻转腰牌,指尖着牌面细微的划痕,这些划痕与刑部卷宗中记载的巡防营统领随身腰牌特征完全吻合。

“表姐来得正好。”

苏云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冷得像冰,“你说这物件,该出现在刑部停尸房,与那暴毙的统领大人作伴,还是……”

她突然话锋一转,剑锋猛地挑开谢明瑶的披帛。

披帛滑落的瞬间,一道寒光在月光下乍现。

谢明瑶袖中暗藏的玄铁丝如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风声袭向苏云昭面门。

苏云昭早有防备,簪剑横扫,将玄铁丝震开。玄铁丝撞在砖墙上,迸出点点火星,竟在墙上刻出数道深痕。

苏云昭剑锋顺势转向,精准地挑开谢明瑶的袖口。

只见她袖中机簧闪烁着幽光,机簧内部结构复杂,与方才射向他们的箭矢机括如出一辙。

机关中还残留着几支淬毒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显然与裴景行肩头的箭毒同出一源。

“还是……刺客的袖中机簧里?”

苏云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剑尖在机簧上轻轻一点,“表姐这般精心准备,莫不是早就盼着今夜这场好戏?”

谢明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更鼓声自长街尽头迤逦而来,那声音像是从地府深处传来的幽咽,又似巨兽垂死前的喘息。

每一声闷响都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震得街边灯笼摇晃不定,烛火在琉璃罩中疯狂跳动,将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鼓点声里混着夜枭的啼叫,凄厉得如同妇人的哭嚎,给这混乱的夜添了几分森然鬼气。

长街两侧的商铺早己紧闭门窗,门缝里透出几缕昏黄的灯光,像是恐惧的眼睛窥视着街上的血腥。

风卷着血腥气在街巷间横冲首撞,吹得那些悬挂着的白幡猎猎作响,白幡上未干的血迹被风一吹,化作细小的血珠,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

京兆府门楼前,一具尸体如破布袋般被高高悬起。

尸体身着黑色夜行衣,面巾早己被扯下,露出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的脖颈处被一根粗麻绳紧紧勒住,绳索深深嵌入皮肉,勒出一道紫黑色的淤痕。

鲜血顺着他的衣角不断滴落,一滴,两滴,三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死神的倒计时。

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迅速渗进砖缝之中。

那青石板原本是深灰色的,此刻却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像是被无数冤魂的鲜血浸透。

尸体脚下,一滩血迹正缓缓扩散,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妖冶而恐怖。

几只野狗被血腥味吸引,在远处徘徊着,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却不敢靠近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

偶尔有巡夜的更夫路过,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连更鼓都差点拿不稳,慌慌张张地加快脚步逃离。

京兆府的大门紧闭着,门上铜环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门内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人出来查看,仿佛这具尸体只是这混乱之夜的一个小小注脚,而门内的人早己习惯了这血腥的场面。

远处街角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禁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闷雷般碾过青石板,铠甲摩擦的铿锵声与铁链拖地的嘶鸣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谢明瑶望着那片逐渐逼近的赤红火海,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原本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因恐惧而扭曲,额间花钿被冷汗浸得斑驳,宛如一朵将败的残花。

然而这恐惧不过转瞬即逝,她忽然仰起头,任由散乱的发丝垂落在染血的衣襟上,嘴角扯出一抹带血的娇笑。

那笑意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带着蚀骨的寒意,又似濒死之人最后的癫狂。

“表妹猜猜,明日朝会是先议东宫失察,还是裴将军通敌?”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刺向苏云昭与裴景行的心口。

她抬手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指尖抚过脸颊上被簪剑划出的血痕,血珠顺着指节滚落,在茜色襦裙上晕开点点红梅。

“东宫武库的弩机在朱雀大街作响,这失察之罪,足够太子殿下在宗人府跪上三日了。”

她歪着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残忍,“至于裴将军嘛……”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裴景行肩头的箭矢,“这箭上的三重竹节钢纹,可是东宫亲卫的标志。通敌叛国的帽子扣下来,裴家满门,怕是都要去北疆苦寒之地与风沙作伴了。”

她的笑声愈发尖锐,像是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那笑声中透着一丝疯狂,像是在挑衅苏云昭与裴景行,又像是在绝望中挣扎。

她突然向前一步,逼近苏云昭,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表妹以为,凭你手中的簪剑,能挡得住这满城的禁军吗?还是说,你以为你能在朝堂上为裴将军洗清罪名?”

她转身指向那具悬在京兆府门楼上的尸体,“看看这满地的鲜血,看看这满城的混乱,这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这场好戏。你们以为赢了这一局,却不知早己落入了我的棋局之中。”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映照在她扭曲的脸上,将她衬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即将到来的毁灭,“来吧,让这满朝文武都看看,这所谓的忠臣良将,是如何在我谢明瑶的算计下,万劫不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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