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是小伤?”赵嫣灵拧起秀眉,嗔道,“陛下可听平丘军中谢、杨两位将军说了,你们二人战场上几经遇险,九死一生,我光听着都觉得后怕呢。”
太后闻言,终于还是忍不住施舍了俩人一眼,微微蹙眉,却没说话。
赵嫣灵好话说得差不多,就将话题转到了萧暮雨的婚事上,和太后讨论起几个年轻有为的功勋贵族的公子。
太后谨慎思索一番,只说再看看,没下定论。
到了晌午,甫姑姑命人布置了午膳,一家人外加苟纭章,一起吃了饭。
席间都是赵嫣灵在和太后说话,苟纭章低头默默吃了些,抬起头,却见对面的萧觉声正看着她,目光温和,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苟纭章朝他微微一笑,小动作指着桌上的炙烤嫩羊肉,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很好吃。
萧觉声会意,拿起手边的玉筷夹起羊肉,吃了一口。
她挑眉,无声地问他味道如何。
嫩羊肉鲜香多汁而不膻,加上小葱段的清香,入口微甜。萧觉声轻轻颔首,觉得还不错。
苟纭章又指了指玉露团,抿紧唇,示意道:黏嘴。
俩人在底下安安静静,一句话没说,只是小动作不断。
言太后掠过一眼,见他们眉来眼去,面露不悦,又懒得说穿他们。
碍着皇帝皇后的掺和,言太后只能骂一骂俩人了事,她到底只能管一管后宫,前朝的事情,还是由萧闻礼说的算。
小皇子吃饱了闹困觉,赵嫣灵便带着孩子先告辞了。
留下苟纭章和萧觉声,老实地坐着。言太后看了俩人一眼,只觉心烦,摆手道:“你皇兄既替你出面,我是管不着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苟纭章和萧觉声应声,恭恭敬敬地向她告退。
待俩人离开后,见言太后心情不好,甫姑姑站到她身后,伸手轻轻为她按揉太阳穴。
“娘娘不是一首希望,谨王殿下和郡主能和好吗?如今他们经历许多,有了教训,也比从前稳重了,奴婢觉得,此后他们行事必定会慎重的。”
言太后冷哼一声,却有些委屈,“你们一个个,就会替他们说好话!我生养出来的孩子,我的话倒是一句都不听,出了事情,一个什么也不管地跑了,一个固执得跟头牛一样。现在呢,主意大得很,还要去沨平就藩,京都是容不下他们了?”
甫姑姑缄默无言,手指顿了顿,笑劝道:“奴婢知道娘娘是舍不得谨王殿下,但毕竟殿下不仅是王爷,更是陛下的臣子,殿下所做,为的不都是萧家的江山吗?”
言太后沉默了很久,看着眼前空荡寂静的殿室,仿佛依稀还能看到男孩和女孩的身影,他们乖乖地跪在地上,乖乖地认错,认罚。
但离开她面前,又要打闹起来。
她叹了叹气,道:“我看着他们长大,又何尝不知呢。万事都有因果缘由,章儿到底是苟庭的血脉,同她父亲一样桀骜不驯,京都是太小了,留不住她。至于觉声,他从小跟着章儿打闹,又被他父皇打压,看着乖顺,实则心里狂得很。”
她作为母亲,总希望孩子少犯错,安稳一些,少受波折。
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摸爬滚打,并不害怕面对风雨,表面上的从容安定,不是他们想要的。
从太后的昭宁宫里出来,苟纭章和萧觉声往宫外走去。
一柄青山雾雨的伞遮住了落雪,苟纭章双手背在身后,不走正路,没什么仪态地碾着道边的堆扫出来积雪走,踢得绣鞋鞋面上都是雪渍。
萧觉声撑伞走在她旁边,淡淡道:“一会儿鞋子湿了别想和我换,你的鞋我可穿不进。”
苟纭章转头看了他一眼,忽道:“那你背我吧。”
“可以。”萧觉声自然没有一点问题,只是疑问道,“刚才下车抱都不让抱,现在怎么还要我背,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苟纭章不会承认,自己是被言太后骂得逆反心上来了。
既然骂她轻浮无知,她不坐实了,怎么对得起这个罪名?她就是放肆,就是不顾人言,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道:“背不背嘛,这么多废话。”
萧觉声将伞交给她,在她面前弯下腰,道:“上来吧。”
苟纭章趴上他结实宽阔的背,单手环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撑起伞。
萧觉声毫不费力地将她背起来,平稳地往前走了几步,见她不吭声,“被骂了,不高兴了?”
“你被骂了你高兴?”苟纭章轻哼一声,斤斤计较起来,“刚才太后骂我轻浮无知,恬不知耻,不服礼教,她老人家都没骂你好不好?”
她心里很是不服,“凭什么不骂你?”
萧觉声失笑,“后来不也骂我了吗?”
“不一样。”苟纭章闷声道,“骂你是说事情,骂我是说我这个人品德有问题,我不服!”
不公平,要骂就该两个人都挨骂。
萧觉声商量地道:“那我现在回去,让母后骂够数了再走?”
安静了一下,苟纭章默默道:“倒也不必。”
萧觉声笑笑,将她往上托了托,“别难过,你不在的时候,骂我也这样难听。”
“不信,”苟纭章问,“骂你什么了?”
萧觉声偏头斜睨她一眼,一语道破:“你就是想听我骂自己吧?”
“没有啊。”苟纭章面不改色,一本正经,“我是这么幼稚的人吗?”
萧觉声忍俊不禁,违心道:“嗯,不是。”
苟纭章报复心极强,偷偷移开伞,让他淋了一头白雪。萧觉声眉头沾了雪,停下脚步,微微松了手,威胁道:“我把你扔下来了?”
苟纭章下颌抵在他肩上,似撒娇又似埋怨,“别动,刚才跪得膝盖好疼。”
萧觉声喉咙滚动一下,将她背稳了,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外走去。高大宏伟的宫墙外,是更加宽阔的地方。
安静了一会儿,苟纭章又问:“这事儿完了吗?陛下不找我们说点什么?”
准确来说,是不威胁警告她点什么?
“没事,陛下那边我都说好了,不会再找你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