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觉声不动如山,仍站在苟纭章跟前,高大的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言太后坐着甚至看不到她的身影。
言太后目光如炬,掠过儿子那平淡的脸色,冷笑道:“现在知道跟我摆出情比金坚的样子了,我劝你们好好过的时候,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萧觉声抬眸看向她,开口道:“母后是劝,劝我娶侧妃,我们能好才怪呢。”
言太后脸色微变,被他噎了一下,拍桌呵斥:“那也是你招惹出来的祸事!你不承担,还想让谁替你承担?”
萧觉声眉目冷峻,道:“不是我惹的祸事,而是我倒霉,被贱人缠上。”
“你!”言太后气结,胸口不断起伏,“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苟纭章悄悄扯了扯萧觉声的衣袍,让他别再顶撞太后,不过是些训斥,大不了听着就是了。
萧觉声不动声色地负手到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安抚。
“早知道是这样。”太后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后悔道,“我就不该替你,向你父皇求那道赐婚圣旨,现在倒好,成了我的不是了。”
苟纭章蓦然抬起头,只听言太后继续训斥:“你们现在做出来的事情,像什么样子?!任性妄为,不尊父母之命,不尊礼法教化,你们把皇室的颜面放在哪里,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萧觉声道:“儿臣自认为从来没有忤逆过母后,更从来没有说过母后有错,是母后认为我们有错,母后认为,我能娶章儿,就应该对父皇感恩戴德,就应该忍气吞声,就应该为局势所迫娶了姓叶的,不要让任何人难办。”
苟纭章扯了扯萧觉声,想让他别再说了,萧觉声收紧手指,握住她的手。
“可母后,我是个人啊,我也要为自己争取,您不能像父皇一样,要我一辈子到死都在妥协。”
他没有丝毫急躁和示弱,冷声地道:“况且,我们俩之间的事情,碍着旁人什么事了?”
言太后五味杂陈地看他,气红了眼,“你们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
苟纭章拉着萧觉声跪下,用手指戳了戳他。
萧觉声心领神会,就坡下驴,能屈能伸地认错道:“我们错了,错在自作主张,任性行事。”
言后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一时觉得简首哭笑不得,对苟纭章道:“你想说什么到前面来说,躲在他后面算什么?”
苟纭章往旁边挪了挪,低下头,不敢吭声。
言太后拧眉,看她一副假模假样的逆来顺受的样子,嗤笑一声。
“怎么不说话,几个月不见,成哑巴了?”
“我……微臣怕错话,惹太后娘娘生气。”
“既知我生气,为何不改?”他们虽然都己长大,但言太后训他们,还是像训他们小时候一样,丝毫没有留情面。
苟纭章踌躇道:“微臣愚钝,还请太后娘娘赐教。”
太后骂他们这一遭,总是有目的的。
萧觉声抬头看向言太后,眼神中透露着警惕之色,唯恐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恰在此时,有宫女垂首进门,禀道:“太后,皇后娘娘带两位皇子来拜见。”
言太后微拧眉,缓了一口气,瞪向地上俩人一眼,轻斥道:“还不起来?”
门外赵嫣灵领着大皇子,身侧一嬷嬷抱着小皇子,几人徐步走来。
“儿臣见过母后。”
她笑盈盈地向言太后行礼,眼神掠过坐在一旁的苟纭章与萧觉声,放开大儿子的手,对他温声道:“景儿,不是一首嚷着见皇祖母吗?还不给皇祖母问安?”
景儿言行恭敬,小君子似的执手行礼,稚声稚气地朝言太后道:“孙儿见过皇祖母,问皇祖母金安。”
言太后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瞬间挂起笑意,笑容和煦温柔,招手道,“快过来,皇祖母看看。”
景儿走上前,言太后伸手抱他坐在自己身边,哎呦一声,叹道:“长大了,皇祖母都要抱不动咯。”
景儿在软榻上坐好,一本正经地道:“景儿长大了,就不用皇祖母抱了。”
看见景儿衣服上沾的雪花,言后伸手拍了拍,笑问:“怎么下雪了还过来,不怕摔着啊?”
这句话看似问景儿,实则是在责问赵嫣灵。
没等赵嫣灵开口解释,景儿仰着小脸,乖巧道:“孙儿好几日没见过皇祖母,想皇祖母了,才让母后带我过来的。”
甫姑姑在太后旁边置了位置,请赵嫣灵落座。
赵嫣灵从嬷嬷手里接过小儿子,坐到位置上,言太后便关切她身体如何,孕中可有不适。
“全赖陛下和母后体恤,太医说脉象很好,没有不妥。”赵嫣灵感激道,“这胎比怀景儿、逸儿的时候舒坦多了,儿臣和陛下猜测,这次怀的兴许是个女孩儿呢。”
言太后点点头,不咸不淡道:“女孩儿像你才好,孝顺懂事,别像暮雨一般冥顽不灵,一点儿也不懂事,平白惹人烦恼。”
苟纭章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衣袖上的缠线,她听得出来,太后是在指桑骂槐,这话里虽说的是赵嫣灵和萧暮雨,但实际上是在指责她。
赵嫣灵笑了笑,“依我看,暮雨就很好,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若人人都一样,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
她与太后说了几句话,目光望向苟纭章和萧觉声,含笑道:“有段时间没见你们俩了,听陛下说,此次和辽国谈和成功,多亏了你们打下的这一仗,才让沨平和江东江南一带得以休息养生,若不是你们舍身取义,狠狠打下这一仗,邶丘和辽国还会一首骚扰我朝边境,影响边关百姓的安危和朝廷的安定。”
太后听着,没说话,从桌上取了一块晶莹软糯的糕点,递给景儿,道:“景儿,这是你最喜欢的玉露团,快吃吧。”
玉露团甜蜜黏嘴,这意思,是隐晦地让赵嫣灵不要多嘴,她作为一个母亲,要教训苟纭章和萧觉声,拿他们的战功说事也无用。
“皇嫂言重了。我们既练就了一身武功,自然应当忠君报国,为朝廷效力。”萧觉声宠辱不惊,从容道。
赵嫣灵颔首,状似不经意地笑说:“陛下和你说的一样,你们兄弟俩真是一颗心,想到一处去了。”
她三言两语,就侧面道出了,这是萧闻礼的意思,向太后表示,他们兄弟俩是一条船上的。
算是给萧觉声撑腰来了。
一波暗潮汹涌,你来我往,言太后处于下风,脸色并不好看。
赵嫣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喉,看向苟纭章,关切道:“章儿,听说你为了救觉声,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可好全了?”
苟纭章有些头皮发麻,顿了顿,硬接她的话道:“谢娘娘挂怀,都是小伤,微臣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