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极快,十七日己至。
屋外天尚昏黑朦胧,萧觉声天还没亮就己经醒了,他低头亲了亲怀中人,见她困倦地哼了一声,轻声道:“我起来准备准备,卯正前要去军营,你若要送我,最多再睡一刻钟就得起了。”
苟纭章睁不开眼,裹着被子哼哼唧唧,“困啊……”
萧觉声抬手拂过她的额发,又将被子从她脸上拉到她颈间,露出来她的脸颊。
她睡觉总喜欢往被子里钻,整个人盖住,脸颊被闷得微微泛红,睡着的时候,眉眼平缓,显出憨态恬静的清丽。
“起不起?不起我走了。”萧觉声又问。
“起……”苟纭章低弱地发声,懒懒地抬起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又不动了。
萧觉声无奈,将她从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拎出来,取来了她的衣裳,坐在床边,老妈妈似地哄她,伺候她穿衣服。
“来,抬右手,左手,转半圈。”
苟纭章闭着眼,打着哈欠任他摆布。
他粗手粗脚地替她系上的衣带,她仰着头,晃了几下,歪倒在他怀里。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萧觉声才帮她穿上夹绒棉的外袍,如释重负地将她放回床上,去收拾自己。
这日天气尚可,雪己经停了,只有昏暗雾色中,寒风依旧冻人。
往郊外军营的路不平整,地上的积雪融化,马车晃晃荡荡,萧觉声穿了盔甲,苟纭章却不嫌硌得慌,黏人地靠在他怀里,闭眼小憩。
萧觉声也不出声打扰她,平静地享受着片刻安宁。
没多久,马车在军营之外停下,萧觉声捏起苟纭章的下颌,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手指拢着她脖颈上雪白的狐毛领子。
“我要进去整军,你就别进去了,先在这里等吧,一会儿拔营的时候我来找你。”
苟纭章知道他还有事情要忙,实在没空顾着她,点点头,“去吧,我再眯一会儿。”
萧觉声下了马车,阔步走进军营里。
他眉目锋利,神情镇定,步履稳定而沉重,一身银白甲胄既贵气又英挺,路过的将士见了他纷纷高声问好,大营之内,瞬间提起了士气。
西周空旷的地方,己经聚集了一个一个整肃的营阵,各营将领都在严阵以待。
谢无恙、杨显以及宋孝文朝他迎去,抱拳道:“殿下。”
萧觉声环视一周,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
谢无恙道:“这次大部队轻装上阵,辎重由后方支援,一切己经备齐,就等殿下下令了。”
远处的山峦之间,鱼肚白泛开,山底下有一轮红晕慢慢升上来。
苟纭章靠在车壁上,忽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行动。
她推开车窗,望向军营门口,只见栅门大大地敞开,从中涌出整齐肃穆的军队,铁蹄踏泥,滚轮走沙,黑金色极具压迫的旌旗被高高举起,在晨风中微微飘荡。
苟纭章等了一会儿,就看见萧觉声骑着马出来了。
他令谢无恙带队前行,折转了缰绳,朝一旁的马车而去。他未下马,策马行到车窗旁,与车内的人西目相望。
苟纭章手臂撑在窗框上,往窗外探了探身,仰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萧觉声不躲不避,等她亲完,才温声道:“要被别人瞧见了。”
他背对着身后的队伍,身形如高山,将她完全笼罩起来。其他人只见他面对马车,却不知发生什么。
苟纭章含笑,眉眼飞扬,“看见就看见,怕什么?”
萧觉声深深地凝视她,没有说让她等待自己的话,只嘱咐道:“早些日子,我给你寄了一封信,你回去记得看。”
苟纭章点头。
他单手握着缰绳,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下了决心,不再犹豫。
“走了。”
说完话,他没再停留,策马朝着队伍行进的方向,快速奔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东边旭日初升,温柔的辰光破开了云层,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融入了光芒里,慢慢消失不见。
尘埃落定,萧觉声己经领军远去了。
“郡主。”沈娆策马行到车旁,“我们也回江东吧。”
苟纭章嗯了一声,几日来被快速填满的心,瞬间空落落的,似被剜走了一块。
轻风拂过,过眼无痕,像一场幻梦。
她道:“回吧。”
……
辽国向大央求和之后,派了使臣入京觐见,两国修好,签订了和平协议。
辽国献美女数人,欲侍奉大央皇帝左右。谁料萧闻礼见美人如见洪水猛兽,避之十里开外,将美人退还不成,便各赠了宗亲勋爵。
辽国赠完美女,还想和亲,萧闻礼万万不接受,谁料辽国退而求其次,言明两国盟好为重,尊位无妨,辽国公主陪嫁黄金万两,骏马百匹,可嫁亲王、郡王,并非皇帝不可。
此事引起好一阵波动,辽国最中意的人,无非萧觉声,只是萧觉声作为一军主帅,自不可能与别国联姻。
皇室适龄的王爷,只有邕王萧庆恩,平王萧平琏尚未娶妻,萧闻礼在俩人之中挑来选去,没个定论。
江东。
苟纭章从京都回到江东的一个月里,因两国谈和期间,为保持友好,她象征性地减少了边防巡视,命部下撤了一些兵力,退到第二防线内。
二月底,冬雪消散,临近春分,枯黄的草地冒了点点嫩绿。
春日多熹,春时多喜,江东百姓偏好在春季办宴。
苟纭章每日和沈娆从军营打马而过,在城里碰上谁家有喜事,俩人一对视,根本不用说,大剌剌地进门,朝主人家贺喜之后,就当自己是主人家的亲朋好友,坐下来吃席。
有贵客光临,主人家自喜不自胜,亲自前来询问俩人,饭菜是否合胃口,酒水可还香醇。
吃人嘴短,苟纭章和沈娆自然是连声夸赞。
渐渐地,不知何人开此风气,凡办喜事者,若能得郡主与沈将军亲临,受其夸赞酒菜,成了众人攀比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