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踢碎晨雾。
陆明昭的剑尖挑开商队油布,血腥味裹着玉屑扑脸。
最上面那具女尸耳后,玉蝉印泛着暗红——和西市陈记米行墙里埋的七具,分毫不差。
"陆大人看够了?"刀疤男甩着马鞭笑,后槽牙缺了半颗,"萧公子说,您要的真相,得自己去边境找。"他突然扬鞭抽向马臀,商队轰地往前涌,带起的风卷走陆明昭半片衣角。
苏挽月拽住他缰绳:"东南方有动静。"她鼻尖微动,"不是马,是皮靴碾过碎石的声。"
两人滚下马背,伏进道旁野棘丛。
晨雾散得快,二十步外的土坡后,三十来个短打汉子正猫着腰往锦州城摸。
他们腰间长刀裹着黑布,刀鞘上刻着歪扭的蝶纹——和信筒上的暗号,裴九娘袖中的标记,苏挽月刚在玉屑上闻见的沉水香,全对上了。
"不是流寇。"陆明昭按剑的手背绷起青筋,"刀鞘缠布防响,脚步分三列,头前两个走路脚掌先着地——"他喉结动了动,"是萧景琰训练的暗桩。"
苏挽月摸出香包塞给他:"含麝香,防迷烟。"她指腹擦过他掌心,那里有道旧疤,是二十年前攥染血布条时硌的。
回府衙的路走得急。
韩立正和沈青梧审刀疤男,听见动静猛地抬头:"西城门守兵来报,城外三十里发现马粪,新鲜的。"
李威踹开后堂门,铠甲上还沾着陈记米行的墙灰:"卑职带二十个弟兄查过,那些人没走官道,抄的山涧小路。"他抹了把脸,"大人,他们要的不是城,是您。"
陆明昭把玉块拍在案上。
玉面蝶纹在烛火里忽明忽暗:"萧景琰倒台三年,暗桩却越清越多。"他扫过韩立怀里的账册,"南境盐商、萧记绸缎庄、陈记米行...这些线头,都系在边境。"
子时三刻。
陆明昭、苏挽月、李威带八名精锐,裹着黑布从后墙翻出。
边境离锦州七十里,他们抄近路走野林,马蹄包了棉布,刀鞘塞了棉花。
废弃的石村在寅时现影。
断墙根堆着半焦的草席,灶膛里的炭灰还温着——刺客刚走不久。
苏挽月蹲下身,指尖沾了沾墙缝里的红渍:"血。"她凑到鼻端闻,"掺了朱砂,是标记。"
李威用刀尖挑起块破布。
上面绣着振翅的蝶,蝶尾拖三道线:"这和上个月在北坡发现的尸身上的一样。"
陆明昭突然抬手。
林子里传来鸟雀惊飞声——是踩断枯枝的动静。
八名士兵瞬间散成半圆,李威的刀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紧抿的唇。
"退。"陆明昭压低声音。
可他们刚挪步,石村中央的老槐树上就亮起火把。
三十多个短打汉子从断墙后窜出,刀光划破夜色,为首的正是白日里商队的刀疤男。
"陆大人,萧公子等您好久了。"刀疤男的刀指向苏挽月,"先把调香师留下?"
李威的刀迎了上去。
他的刀是祖传的唐刀,刀背有七道凹痕,每道都是救陆明昭时留下的。
这次凹痕里嵌进半枚蝶纹暗器,血顺着刀槽往下淌,滴在苏挽月脚边。
陆明昭拽着苏挽月往林子里跑。
刺客的箭擦着他耳尖钉进树桩,苏挽月反手撒出香粉,呛得追来的人首咳嗽。
等他们甩开追兵时,李威己经倒在灌木丛里,左腹插着把淬毒的短刀。
"毒发得快。"花无咎的银针扎进李威穴位,药箱里飘出刺鼻的雄黄味,"这毒混了南境蛇涎,我只有三粒解药。"她抬头看陆明昭,"得去边境找蛇婆,只有她有配药的草。"
陆明昭摸向腰间玉坠。
暗格里的血玉碎屑硌着掌心,像父亲临刑前攥着他的手:"昭儿,血玉里藏着你娘的冤。"
苏挽月把最后一粒解药塞进李威嘴里。
她的香囊破了个洞,龙脑香混着血味散出来:"我跟你去。"
李威抓住陆明昭的手腕。
他的手凉得像冰,刀疤在月光下泛青:"大人...那些刺客的刀鞘,刻的不是蝶纹。"他咳出黑血,"是...龙鳞。"
寅时西刻。
陆明昭擦净剑上的血,把玉坠系紧。
苏挽月往瓷瓶里添了味新制的香粉,是防蛇毒的。
八名精锐检查着箭头,他们的刀鞘上,都多了道用朱砂画的蝶纹——和石村墙缝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城门吱呀打开。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晨雾里传来马蹄声。
这次,他们要找的,不只是刺客的老巢。